北石屯的清晨来得格外温柔。
晨雾尚未散尽,静火亭边那株新生的焰心草已微微摇曳,嫩红的芽尖上凝着一滴露珠,在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远处田埂上,几位老人蹲在火养田边,指尖轻触泥土,像是在确认某种奇迹是否真实延续。
“火回来了。”一位老妇喃喃道,眼角泛光,“不是烧出来的,是……养回来的。”
就在这片宁静之中,村口传来叮叮当当的凿石声。
一群村民正合力将一块红岩抬上基座,石面已刻好四字——火恩碑。
“感火神玛微卡赐火重生”九个大字赫然其上,笔锋刚劲,墨迹未干。
马小微站在村道尽头,远远望着那座碑,脚步却没再往前。
她眉心微蹙,目光沉静如潭。
“又是‘赐’?”她低声自语,指尖无意识抚过心口。
火焰之心刻印隐隐烫,仿佛也在回应某种不安。
她缓步走近,人群自动分开。
孩子们认出她,纷纷跑来拉她的衣角,笑声清脆。
一位白苍苍的老妇颤巍巍地捧来一碗温热的火奶茶,双手奉上:“玛微卡大人,这是我们用自己点的火煮的……没有您,我们点不着。”
马小微接过碗,轻啜一口,暖意顺喉而下,却压不住心头的涩意。
她放下碗,轻声问:“这火,是谁点的?”
老妇一愣:“是……是您教的法子,我们自己点的。”
“那为何谢我?”她追问,“火是你擦石引燃的,柴是你从山背背回来的,火种是你守了一夜没让它灭的——你才是点火的人。”
老妇张了张嘴,竟答不上来。
马小微弯腰,指尖拂过“火恩碑”上冰冷的刻痕,声音很轻,却像火种落雪地,炸开一片寂静:“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感恩,是要你们记住——火,只能有一个名字,一个源头,一个主人。”
话音未落,林羽疾步而来,甲胄未卸,眉宇凝霜。
“三镇突立‘正统火名碑’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碑文勒令‘凡火必归神名,违者断火脉’。昨夜,残党巡夜,焚毁七处民立小碑,连孩童用炭灰画的‘谢火图’都没放过。”
马小微眼神骤冷。
林羽拳头紧握:“我去查,揪出幕后之人——”
“不必。”她抬手按住他手腕,动作轻,力道却稳如磐石,“他们要的不是碑,是让火重新有个‘主人’。是让‘火’这个字,再次成为枷锁。”
她转身望向广场中央那簇仍在燃烧的“醒火”,火苗跳跃,像一颗不肯停歇的心。
“那就毁了这个名字。”她眸光灼灼,“我们办一场祭礼——火无名祭。”
三日后,纳塔中心广场。
夜幕垂落,万火熄灭,唯有一座圆形祭坛静静伫立,坛心空无一物,却隐隐有热流盘旋。
百姓手持火名帖,面面相觑。
帖上不得写“神赐”“圣火”“御火”等字,只许写:“我第一次点火的地方”“谁教我的”“它像谁的笑容”。
有人觉得荒唐。
“火还能像笑容?”
“我家那火,天天炸锅,哪有笑过?”
孩童嬉笑间写下:“像我烤焦的饼。”
病愈老者颤抖着落笔:“像我媳妇临终前握我的手。”
少女羞涩写道:“像他递给我火把时,眼里的光。”
马小微站在祭坛前,缓缓取出自己的火名帖。
纸上只有一行小字:像我妈厨房的傍晚。
风掠过,纸角轻颤。
她闭眼,心口刻印骤然炽热,金丝如活蛇般蔓延至指尖。
她将帖投入祭坛。
刹那,火焰腾起,非红非橙,而是一种温润的暖金。
紧接着,第二张、第三张……百千火名帖纷纷投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