烬心峰的火,还在烧。
那簇无名之火静静立在焦土中央,像一柄倒插进大地的赤色长矛,刺穿了百年的诅咒与沉默。
风卷着灰烬掠过它,却带不走一丝温度;雨倾盆而下,砸在火焰上出嘶鸣,可火舌只是轻轻一颤,便再度挺立。
它不求名,不依神,不认祖宗。
它只是——不肯熄。
三日后,南方焦岭镇地脉震颤,焰心草根系泛黑溃烂,如被无形之手从内部灼烧。
夜里,火道残党悄然现身,在村口古树下点燃黑焰祭坛,披着旧神袍的老者嘶声高呼:“地火逆涌将至!民火散乱无根,必引天怒焚城!唯有归宗初火,重续神血,方能得救!”
一时间,恐慌如野火蔓延。
各村火种炭被强行收缴,送往北方旧神殿。
那座曾供奉前代火神雕像的殿堂,如今成了“火源归宗”大典的祭场。
残党宣称:唯有将万民之火熔于“初火熔炉”,重炼为一脉相承的“神火血脉”,才能平息地火暴动,护佑纳塔安宁。
可林羽查到了真相。
他在熔炉底部现了埋藏的“控火晶核”——一枚由深渊残技改造的禁忌法器,能通过火元素共鸣远程操控所有归宗火种。
一旦仪式完成,全境百姓灶中之火、炉中之焰,都将沦为旧神残党的提线木偶。
“他们不是怕地火逆涌。”林羽站在密情司暗室,眼中燃着怒火,“他们是想用恐惧,把火重新锁进神坛。”
情报官合上密档,声音低沉:“更可怕的是,很多人……已经信了。”
就在这风雨欲来之际,北石屯传来消息:村民自愿参加“火源归宗”大典。
消息一出,残党狂喜,百姓哗然。
谁都知道,北石屯是最早响应“火无名祭”的村落,也是第一个砸碎“火恩碑”的地方。
如今竟主动归顺?
只有林羽明白,这是马小微的局。
当他在村口见到她时,她正蹲在泥墙边,用炭条教一个孩子画画。
火苗在她指尖跳跃,映得她眉眼明亮。
“你真要让他们把火送去神殿?”林羽问。
马小微抬头,笑了笑:“我去,不是为了归宗。”
“是为了——断链。”
百年前,火道官为垄断火权,砍伐千年火檀,刻成一条百节薪链,称之为“神火血脉”。
每一节都铭刻着历代火道官之名,象征火必须承于神授、传于正统。
凡民不得自点火,违者以“窃火”论罪,轻则囚禁,重则活埋。
而今,这条链子被重新挂上旧神殿高台,作为“归宗仪式”的核心圣物。
马小微却在归宗令中附加一条件:北石屯愿献火种,但归宗之前,须由百姓亲手斩断薪链一节,以示“火权归民”。
“荒谬!”残党头目怒斥,“薪链乃神赐圣物,岂容凡人亵渎?”
可马小微只淡淡道:“若火真是神赐,为何链上无一民姓?若血脉如此重要,那踩着你们祖先骨头活下来的火,又算什么?”
她当众展开一幅卷轴,那是从烬心峰废墟挖出的残页,记载着百年前那场血腥镇压——三十六名传授钻木取火的“野火传人”,被活埋于火檀树下,骨灰混入薪链原料,封为“永镇民火”之祭。
人群死寂。
老人们颤抖着抚摸手中火镰,年轻人低头看着自家灶台里跳动的火焰,忽然觉得那光,竟有些烫眼。
归宗日,旧神殿前人山人海。
断源台高筑于广场中央,薪链如赤蛇盘绕其上,每一节都刻着冰冷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