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石屯的夜,静得反常。
没有犬吠,没有孩童嬉闹,连灶台都冷了。
三户人家围坐在堂屋,火盆明明烧得正旺,暖意扑面,可三个孩子却缩在角落,双手死死捂住眼睛,浑身抖。
他们能感觉到火的温度,手伸过去,皮肤被烤得微红,可当母亲点燃一支蜡烛靠近时,那孩子却猛地尖叫起来,哭喊着“看不见!火在吃我眼睛!”
火光明明跳跃在墙上,映出摇曳的人影,可他们的眼中,只有灰白。
消息传到火之国中枢时,正值晨雾未散。
林羽一掌拍碎案上石砚,墨汁溅上墙绘的火脉图。
“又是残党!”他眸色如铁,“上回聚魂网刚毁,这回又来阴的?查!所有患者居所,不留死角!”
他带人连夜奔袭赤溪镇,一间间屋子翻查。
无毒,无咒印,无邪物。
连最细微的灰烬都带回化验,结果如出一辙:身体无恙,五感健全——可他们就是“看不见火”。
情报官坐在密情司烛影下,翻动泛黄的《神殿禁录》,指尖停在一行小字上:“心火蒙术:以忏悔之名,三日三夜诵经不息,灌输‘火为罪源,目见即染’之念,可令信者自盲于焰。”他猛地合上书卷,瞳孔微缩:“不是病……是洗脑。他们不是失明,是被教会了‘不信’。”
消息送至烬心峰下那口歪锅旁。
马小微正盘膝而坐,胸口的火焰之心刻印微微烫,那缕新生的灵火之芽在她体内缓缓游走,像一条苏醒的血脉。
她睁开眼,目光平静,却似蕴着熔岩。
“火不怕黑。”她轻声道,声音不大,却如钟鸣落心,“怕你闭眼。”
她起身,走向北石屯。
一路上,百姓神色惶然。
街头已有人戴上了残党分的“避火罩”——黑布蒙眼,缝着铁片,说是能“隔绝火邪之视”。
孩童被强迫背诵《火神归源经》,每晚跪在冷地上诵到昏厥。
残党的声音在暗处蔓延:“火已生眼,见者必盲。唯有遮目,方得清净。”
马小微站在村口,望着那株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焰心草。
它明明在燃烧,微弱却坚定,可一个路过的孩子看到它,竟转身就跑,边跑边哭:“别让火看见我!别让火看见我!”
她心口一紧。
不是看不见,是不敢看。
不是火没了,是人心被偷走了相信的勇气。
当晚,她在歪锅前点燃一簇火,召集所有火盲者及其家人。
“从今夜起,举行‘盲火回见礼’。”她声音清朗,穿透夜风,“不治眼,治心。”
她牵起一名六岁女童的手,轻轻带到歪锅旁。
锅身尚有余温,微微颤动,像一颗跳动的心脏。
“摸。”她柔声说,“它在抖——火会怕冷吗?”
小女孩指尖轻触锅壁,迟疑地摇头:“不……不怕。”
“那它为什么抖?”
“因为……它想说话?”
马小微笑了,眼底有光:“对。它在说,我还活着,我一直都在。”
她又引孩子手指划过锅底残留的焦饼碎屑,黑得彻底,却带着烟火气。
“这黑,是烧出来的,还是藏出来的?”
“烧……烧出来的。”
“那它原本是什么?”
“是……是饼。”
“火把它变成这样,是害它,还是养它?”
小女孩怔住,忽然小声说:“它……它变得更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