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未至,云层低垂如铁幕压城。
北石屯的灶台却早已燃起。
一缕缕火苗从家家户户的炉膛中跃出,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唤醒,轻轻摇曳,仿佛在倾听人间的动静。
马小微站在村口那块斑驳的木榜前,指尖沾着炭灰,在“笑税榜”上画下第个笑脸。
她手腕轻转,最后一个弧线收尾利落,像是一声轻笑划破晨雾。
身后,孩童正围着一堆干柴手忙脚乱地钻木取火,小脸通红,汗珠滚落进泥土。
忽然,“啪”一声轻响,一缕青烟升起,接着是微弱却倔强的火苗——
“燃了!我钻出来的!”孩子跳起来,笑声清脆如铃。
屋檐下两位老人正掰着手指讲笑话:“你说那火灵为啥不爱去富户家?”
“为啥?”
“嫌他们烧的是炭,心里没热乎气儿!”
话音未落,三人齐笑,连墙角晒太阳的猫都惊得竖起尾巴。
马小微回头望去,眼底映着烟火人间的暖光。
她没笑,可心口那枚火焰之心刻印却微微烫,像是回应着这片土地上传来的每一丝欢愉。
一个月前,火盲症终被破除,千万孩童睁开眼看见了红。
那一刻,她听见了心火重燃的声音,也感知到了“信之境”的开启——刻印生脉,与地脉深处隐隐共鸣。
她原以为黑暗已退,光明可期。
可人祸,从来比天灾更冷。
火道司那一纸“火养税令”,如霜雪覆春田。
三成火食上缴,美其名曰“贡养火灵”,实则将百姓赖以生存的火养盆变成了榨取民脂的工具。
账册被林羽翻了个底朝天,查出“火食”入库后竟转手便成了“圣灰”,标价百倍出售,专供富人供奉祈福。
而主使者,竟是火道司副理。
情报官密报那夜,她亲眼看见地图上标注的三处私库,藏有万斤火食,足够整个纳塔半年所需。
“他们把喂火的饭,变成了吃人的税。”她当时冷笑,指尖划过唇角,像在割开一道看不见的喉咙。
所以她反手推出“笑税抵贡”。
起初百姓不敢信。
有人蹲在灶前憋笑,有人讲完笑话自己先脸红。
可当第一晚,因“笑税”达标,火养田里的焰心草竟开出双花——两朵赤红如心的花苞在夜风中轻轻相碰,释放出比往日浓郁三倍的火元素波动——整个村子沸腾了。
这不是神迹,是回应。
是火,对欢笑的回应。
“火吃了三年冷灰,好不容易吃上热饭,你们倒想让它饿着交租?”她在村会上说得直白,眼里却闪着火光,“从今天起,笑就是税。真笑,才算数。”
三日过去,笑税榜上的炭笑脸已近百。
而此刻,马小微将厚厚一册《笑税实录》交给身旁待命的信使,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:“送去火道司。就说——北石屯百姓以笑纳税,请予冲抵。”
信使迟疑:“若他们不收呢?”
她抬眼望向东方。
天边仍黑,可她知道,太阳从不会因为谁闭上眼睛就不升起。
“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,什么叫‘笑能生火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