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动静,他抬眼看过来,嘴角一如既往地挂着点浅笑:“来了,坐。”
话落,他微微侧脸吩咐一边的服务生:“上菜吧。”
寥寥两句话,就是一副掌控全局的气质。
傅行野只看了他一眼,就默不吭声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。
桌上的人,原本见着傅行野都是要削尖脑袋过来拍马屁的。可眼下,傅槿东作为傅行野的大哥坐在那儿,全桌的人都只是矜持地跟傅行野打了招呼,就没有其他动作了。
彭江舟将这些看在眼里,心里气得发昏,转身就要出去。有傅槿东的饭局,他也不够格再待着了。
他刚出去,傅槿东就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:“小野你没饿吧?要是不急,就再等一等,我这边还有一个人没到。”
傅行野正从烟盒里控了一根烟出来,听到这话,他将烟含在嘴里,手里摩挲了下打火机,就那么低垂着眉目应了两个字:“不急。”
“我听说你这一年工作起来不要命,还以为是谣传,不过看你这瘦脱形的模样,看来传言非虚。”傅槿东顿了下,笑笑,“你还年轻,这么工作可不行,做哥哥的也心疼。刚好我今天带了一个人过来,他工作能力出众,我把他给你,你也趁机好好休息休息,养养身体。”
这话多好听,兄弟情深。
傅行野低垂的眉目间没有感动也没有丝毫的意外,只是笑了下,嘴里叼着烟跟着颤动了下,烟灰摇摇欲坠,傅行野没管。
傅槿东紧跟着也笑了下:“说曹操,曹操到。来,焰川,给你留了位置,这边坐。”
那节摇摇欲坠的烟灰轰然掉落、落在傅行野的裤腿上,傅行野浑然不觉。但他仍旧坐着没动,是真的没有动。
直到一道高挺笔直的身影从身旁经过、最后落座在傅槿东旁边,傅行野才抬起手,摘掉了嘴里叼着的烟,顺便慢条斯理地去拍落在裤腿上的烟灰。
可那烟灰像是浸进了布料的纹理里,已经拍不干净了,落下灰蒙蒙的一片,极其碍眼。
“路上耽搁了会儿,迟到了,各位久等了,等会儿自罚三杯以表歉意。”陈焰川微微弯腰、金丝眼镜后的一双带笑眼睛扫过全桌人,并未在傅行野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瞬间。
随后,他优雅脱掉外套,就接连喝了三杯,一滴不剩。
酒桌上有个中年男人不知道陈焰川与傅行野旧时关系,看他这样,又思量着他是傅槿东带来的人,就笑呵呵地说:“陈总不要这么客气嘛,大家都是朋友,不比这么较真。”
陈焰川客气一笑:“以后陈某还要在鲸城长期发展,今天这次见面,自然要给诸位留下点印象,以便往后办事的时候,各位能看在今日同桌一场的情谊上,给在下一点薄面。”
在座诸位都是人精,之前傅槿东说要给傅行野一个人,现在陈焰川又说要在鲸城长期发展,一时之间大家心照不宣地都看向一只垂首不语的傅行野。
但也就只是那么看似不着痕迹的匆匆一眼,也没人敢多看半眼。
陈焰川原本跟在傅行野身边就是独当一面的人物,加上职务关系更是知道怎么在酒桌上笼络人心,所以一轮下来,一桌人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,连傅槿东都成了陪衬。当然,傅槿东今夜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给陈焰川铺路,所以一直没怎么说话。
陈焰川已经敬了一轮,他将空杯子摆在桌上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,看向唯一一个还没被自己敬酒的傅行野:“傅总,我敬您一杯。”
傅行野这才抬头看他。
陈焰川也看着他,脸上的笑意和神情跟刚才给其他人敬酒时没有半分变化、没有任何不同。
傅行野一瞬不瞬地看着陈焰川的脸,没动。
陈焰川又将酒杯举高了些:“傅总,我敬您一杯?”
傅行野垂下眼睛。
傅槿东微一扬眉,抬手压了下陈焰川的手臂,声音依旧醇和,但没笑:“小野他不喝,咱们就不勉强他。”
咱们。
傅行野听着这个词,就控制不住地微眯了下眼睛。
想想,他所在意的人,他最为亲近的人,他最为信任的人,就这么一个一个地都离开了,剩下他一个人。
现如今,他的亲大哥带着他唯一的好兄弟回来,只是为了算计他。
不过从今天开始,这个唯一的好兄弟,也只属于曾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