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曾光、陈巧娘两口子满脸迷糊,总之就是何月茗说什么,他们就做什么。直到韩东乐呵呵地拎着一麻袋的马铃薯,拿着何月茗紧赶慢赶写下的马铃薯种植流程书离去,才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。
“大好事!”何月茗笑着将恩师的话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了一遍。
陈巧娘一听说,此物或许能让许多百姓都吃饱肚子,过上好日子,欣慰不已。“真的?那可太好了!”
“还以为是什么呢。”何曾光撇撇嘴,一脸不以为意,“有什么好的,种的人多了,以后这东西就不值钱了。要我说啊,你们这就是白白让人家抱走了一只会生金蛋的母鸡!还傻乐呢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抖了抖身子,连忙进屋去了。
三月初的天,可冷得很呐!
陈巧娘母子俩相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。
“别听你爹的。”陈巧娘小声说,确保屋里人听不见:“咱们家如今挣的钱,已经够多了。不但能让你好好读书,赴京赶考,还能给你姐姐攒下一副丰厚的嫁妆。这做人,是要知足的。何况娘相信你老师的人品,你看他对咱们这样的人家都这般礼遇,就知道他是个心里头有百姓的好官。他说这东西能让更多人吃上饭,就一定是真话,才不是为了坑骗咱们家。再者说了,咱们发家是多亏了大老爷,指不定大老爷也是为了让咱们多积福积德,才将这些宝贝赐给咱们的呢?这样的好东西,咱们非要藏起来留给自己,指不定会遭报应的,还是早些给出去得好。”
何月茗心中一动,因为父亲那番话而起的不快与怀疑到底是消散了,他露出微笑,对母亲道:“知道了,娘。”
家里发达了
开春以后,何家人又置了三十亩的地。
其中十亩水田,与原来那十亩连在一起,和所有人一样种下了稻子。
另外二十亩都是新开的旱地,何曾光种下了‘大老爷’新给他的红薯种子;
原先收了马铃薯的地,则种了另一样:玉米。
这两样,据说都是亩产能与马铃薯比肩的粮食,所以何曾光信心满满。
他先种的红薯,后种玉米,至于水田里的稻子,他实在抽不出空,便叫陈巧娘全权负责。
可何月茗舍不得他娘劳累,拿了私房钱,让她娘去请了个短工帮忙干活。
这可把何曾光气坏了,他羡慕得眼都红了。
忍不住问自己,明明现在家里干活最卖力的是他,这个家眼下之所以发达了,也是因为他。
凭什么现在反倒是他过得最惨?
儿子自不用说,如今跟着贵人读书,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最好的。
原先只能穿着破破烂烂一身短打的乡下小子,眼下屋里有好几身穿着累赘干活不方便的长袍,还要两天就换一身;文房四宝更是不在话下,原先五文钱一刀的纸都看不上了,说是练字时笔墨不畅?
这玩意也有讲究得么?不都是纸笔,写出来的不都是字?
他不乐意,儿子便搬出驸马爷那尊大佛来压他,说这是驸马爷吩咐的。
他除了听命,还能怎么办?
如今换了二十文钱一刀的,这位小爷才算满意。
连带着女儿也是一样,他那婆娘,也不知是脑袋瓜子哪里与人长得不同,打从一开始就对闺女特别娇宠。
儿子有的,女儿也要有。
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丫头,如今穿的、戴的,都跟员外家的千金小姐一样,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。
哦,如今也不能说是大字不识了,毕竟近来女儿还真的在和儿子学认字呢!
“姑娘家家的,又要打扮,又要识字,这再往后,是不是还要买两个下人回来伺候着?端起财主家的派头来?”他忍无可忍地问。
却不曾想,陈巧娘那婆娘竟还理直气壮地回他:“如何不能?咱们阿茗,以后可是要考科举的人!你可知道,驸马爷是什么人?那可是当年金榜题名,高中一甲,圣上亲封的探花郎!有他指点,咱们阿茗就算进不去会试,那考个举人老爷也是能够的吧?到时候我们家阿香就是举人老爷的姐姐,便是找个有下人伺候的夫家,也当得起!”
他都气笑了。
这娘仨,眼下茗小子连个童生都不是,家里也不过挣了小一千两的家财,就这么敢想了?
他争辩不过,也懒得争辩。
本不想拿钱,可家里臭小子仗着有驸马爷撑腰,不论是冬天卖菜的钱,还是这回卖马铃薯的钱,除了已经存进钱庄的大额,家中尚有的现钱,他都毫不客气地讨要了一半过去。
虽说那钱到底是在陈巧娘手里的,臭小子却也直截了当地说过,那就是他们娘仨的家用。
换言之,那是他们可以随自己心意支配的钱,不用他这个一家之主同意。
何曾光当时脸色就铁青了两三天,才慢慢接受了事实。
如今,当着他的面,儿子又动用那笔钱,给陈巧娘聘了个短工,替她干活?
那他呢!
他也要享福!要聘人来替他干活!
何曾光一不做二不休,第二天直接找了两个村里能干的汉子,帮着自己种地。
可即便如此,他发现,不论帮他做活的人有多少,不论活做得有多好多快,每天早上,来自【大老爷】的呼唤依旧会在脑海中响起,每日都会给他下达不同的,全新的吩咐。
哪怕四十亩地都种完了,大老爷也不许他歇着,会喊他要么继续开荒,要么去除草浇水。
假如他不去,就会被视作消极对待任务,大老爷会像最开始那样,直接掌控他的身体,强迫他去干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