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空产生了波纹,光线来回折转,阴影仿佛被翻叠。
这种“扭曲”以重玄遵为中心迅蔓延,使他如在一张变幻不定的画中。
而他是这幅画里恒定的风景,真实的注解。
可在这幅画里,金铁都成流质,雷霆竟成泥沙,难朽难坏的岩石,如蜡消融!
他以外相的虚妄,体现他的真实。他以正在朽坏的所有,成就他不朽的风景。
即便是田安平这样的存在,也在这刻嗅到死亡的气息。感到人生遥途的终点,竟然已至眼前。
“死亡是另一种未知……”
田安平的眼神略有期待,他是真的对源海感兴趣!但马上又将这份期待碾去:“但这是下一个大考的课题。”
他的眼睛骤然圆睁,眼周立显一圈老树皮般的竖褶,眼珠也爆凸出密密麻麻的血线——这血线仿佛扎进了虚空的底部,世界的根源,以此完成对此处战场所有细节的掌控。
这一刻仙气、魔气,枪劲、拳劲,剑芒、飞矢……战斗中的种种留痕,乍如抽丝而起,兀显于战场,全都向重玄遵杀去。
似乎随着他下陷远离而尘埃落定的静止画面,顷刻又演化为暴烈的杀局。
甚至在茫茫天境之下,亦有整个神霄世界丝丝缕缕的云气蒸腾,都窜上此处高穹,诸方交汇,加入这场剿杀——就在这交战的过程里,田安平已经对神霄世界建立了相当程度的认知。
名为【星渊无相梵境天】的中央天境,以最包容的姿态,映照着诸天的星辰。此时一颗颗不同星辰的“光线”,竟也汇集而来,全都随着田安平的意志偏折。
那么多年在辅弼楼仰望星空,他对星辰的了解,并非常人所能想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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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上有太多高深莫测自谓星占者……大多庸才!
满天星辰,他无师自通。
“人之而内,藏有无限的秘密。人之往外,宇宙有无穷的讯息——这两者都令我着迷。”田安平以他对无穷宇宙的认知,回应重玄遵的‘不拖延’之语。
不同星辰的特殊,不同星光的性质……全都在这一刻构筑他的杀机。
其于天地之所知,尽都当做他的武器。
甚至于有一座已经熄灭了很多万年的星辰,从宇宙的某个荒僻角落被牵拽而来——以星辰映照的伪装,闯入中央天境。而后剥离光色,显出崎岖本貌,杀入这片虚空战场!以无可匹敌的威势,远逾山岭河岳,黑压压轰隆隆地砸向立在扭曲画作中的重玄遵。
重玄遵仍然站在那里,仍是张手遥按的姿态,好像他从来没有做出改变。
但星光也好,神霄云气也罢,乃至于仙气、魔气,都在侵近他的瞬间扭曲,然后崩溃。
在他身周浮起一个个深邃的黑洞!
这些黑洞被压缩成极微小的状态,竟如棋子一般排列。
什么生死之局,大龙缠杀。
棋盘分明清一色!
所有靠近重玄遵的手段,都被那些贪婪的黑洞吞噬。
其来处、其演化,那些认知和奇思妙想,全都失去了意义。绝对的力量压制了一切,绝对的重玄之力,统治了战场。
黑洞为棋,万光都不显。唯独重玄遵本人,却还清晰可见,辉耀一时。
他的光是不能被吞噬的,他的容颜无法被混淆。
此刻他从容但高上,如俯瞰蝼蚁的至高天神。
平静审视田安平的他,五指轻轻合拢。
那宽广不知千里万里的星辰,在寂静中熔炼在他的掌心,化作一枚闪闪光的石头,如珠玉琥珀般——这就是这座远赴而来的无名星辰,最后的墓碑。
碑上并无一字,不留一痕。
田安平有一双洞察真实的眼睛,求知认知的心。
他尤其能够感受这种力量——
重玄遵是操纵虚相的大师,玩弄幻觉的绝巅,但眼下每一幕令人惊惧的壮景,全都是真实存在的!
重玄之力数万倍数十万倍的变化,彻底改写了战场。
仰倒下去的田安平在下陷。
站在那里的重玄遵也在下陷。
田安平下陷,是自归于他的仙魔君相,如鱼归海。
重玄遵也跟着下陷,因为他身周的力场将一切都扭曲而后撕碎……轻易被撕碎的那些事物,也包括代表魔界最高位格的仙魔君之躯!
这磅礴魔躯,山竟为水。
厮杀双方像两个落水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