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家无情,这句话并不正确,只是亲情往往要摆在国家利益之后。赵恒其实也很为难,一边是放在身边养大的半子,一边是好不容易向老天求来的儿子,要是将周平劈成两半能解决问题的话,他一定不会犹豫的。只是他是赵允让的伯父,更是小王爷的君主,另立太子的关键时刻由不得出现任何与主流不同的声音,这样会轻则损害新君的威信,重则动摇国家根本,赵恒冒不起这个险。
幸运的是也许赵允让厌烦了,又或许他听进了旁人的建议——实际是纵欲过度伤了臀部,这个皇帝不需要知道——不再终日往府外跑,真宗着实松了一口气,安心地着手布置立太子的事宜。
不想休息了两日后,赵允让又打算出门了。
真宗看着密报,正发愁,旁人进言利用男子最容易沉溺其中的事吸引小王爷的注意力。
真宗算了算赵允让的年纪,心想是时候让他通晓人事了,皇家的性教育普遍偏早,只是去年赵允让先是去了江南,再是泰山封禅,一时间竟是耽搁了。小王爷的房中事务本应由王府自行安排,不过赵允让身份特殊,从内廷支人也算不得错。遂命人精心挑选了两名艳色宫女,送入雍王府。
“爷,官家送来的人,好歹见一见。”赵管家苦苦劝道,不甚明白明明是好事,自家爷怎么像是听说猛虎下山一样。
赵允让勉强控制自己发白的脸色,气势不输管家:“不见!”他担心小瓶子回来见到那两名女子会生气,一急性子上来:“谁让你收下的?将人送回去!”
赵管家惊得张大嘴巴,连忙堵住小王爷的嘴巴,急得咬着舌头,却硬生生忍住了疼痛:“爷,这话可千万说不得。长者赐不敢辞,更何况您生在皇家?”
抗旨的罪名压下来,赵允让冷静了些,他知道人是赶不得的,只好妥协:“你看着办吧。”说完又觉得不妥,担心他擅自安排,又道:“将她们安排到北边的院子去。”
北边的院子离小王爷的住处最远。
赵管家还想劝说,但看小王爷的表情就知道是徒劳,只好作罢,命人好生伺候那两名宫女。哪怕几天小王爷没有兴致,可既然进了王府的门,终有一天会成为主子。
这天赵允让一路磨蹭,一会要吃东城的柿饼,一会要去城中心的朱雀门逛闹市,就是不想回府。
周平问他,他也不说原因,只露出异常委屈的表情。
再怎么不愿,还是得回府的。
临别前,赵允让鼓足勇气:“小瓶子,我们私奔好不好?”
周平的回答让赵允让的鼻子发酸。
“别闹。”
破灭
连着几日小王爷都没来,周平有些疑惑,他知道自己惹恼了小王爷,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能生气那么久。
私奔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,且不说放弃大好前程,单论抛弃生而养之的家庭,为子不孝,为臣不忠,就会人人得以唾骂。最关键的是,皇家血脉不能流落民间!谁知道几十年后会不会出现一个赵家之后揭竿而起,趁乱造反?为政者从来不会低估皇室血统的作用,建立邦国一是靠实力,二是靠名声,常言道,名不顺言不正,唯有名顺了,起兵才能顺当,天下赢粮而景从。
所以,凭借周平实力也许能逃离京城,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每天都要应付各种追捕,提心吊胆,终有精疲力竭被捕的一天。到时查明原因,小王爷没事,死的那人只可能是周平。
周平正是看明白这一点才坚决不同意小王爷的做法,拒绝得很干脆。
——本身就处于敏感的年纪,也许小王爷因为被驳了面子觉得下不来台才会这样吧……
周平暗暗猜测,觉得给小王爷一些冷静的时间也好,等他慢慢认清了现实,就不会无理取闹了。
这天下午,周平在站岗,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,遇到士兵阻拦也未停下。
京师重地有胆量这样横街策马的人还真不多,而直接朝自己冲过来的就更少了。
“赵管家?”看清楚来人,周平第一反应是小王爷出了事。
果然,赵管家将他拉到一边,急道:“小王爷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,勉强喝了汤水也吐出来。”
——不会是瘟疫吧?能让总管大人急成那样的恐怕不是简单的肠胃毛病。
周平当下赶至王府,将擅离职守的摊子交给赵管家。
还没到小王爷的房间,周平就听到一声怒喝:“滚——!!”接着是一阵令人心痛的砸东西的声音。
周平还不知道有什么惹恼了这孩子,问赵管家的时候老人一脸苦涩难以启齿的模样让他心急,气还没喘匀就闯了进去。
“大胆奴才!爷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?!”
刚走两步就遭到了古董花瓶的攻击。
周平一把抓住,轻轻放到地上。他家境不富裕,最见不得人糟蹋东西。
“是我。”周平道。
“……”
一阵沉默之后是更猛烈的袭击。
周平接不及,几步欺近赵允让,扣住他的双手。
赵允让挣扎,屁股后撅,身体一个劲地扭动想躲。
一天没有进食,力气倒还不小,周平直接将小王爷压在地上,夏天撤掉了地毯,硬邦邦的不好受。
“说,怎么回事?”
“……”挣扎无用的赵允让将头扭到一边,咬着的嘴唇阵阵发白,视线不与周平碰上。
周平弄不明白,刚才应该是迁怒,小王爷若是对自己置气,不会几天之后才爆发。
默默打量被制住之后的赵允让,周平看到他发红的眼圈,眼睛里还充满了血丝,心中一软,语气也柔和下来:“谁欺负你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