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

家人（第1页）

家人

大厅的旖旎光线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，凝练在这对分别20多年的父女身上。

姜璨愣住了，有一瞬间，她仿佛看到了易羡云眼中有着闪烁的微光，但在下一个瞬间，她又怀疑自己看错了，那双眼睛里，除了笑意，更多的只有感慨。

“璨璨，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了，你和你妈妈，真的很像。”他停在她面前，有些拘谨，“累了吧，快去车上坐着吧。”

他伸手接过姜璨的行李箱，递给旁边的年轻人，接着擡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，却被姜璨微微偏头躲过了，她垂下眸，轻轻说了声好。易羡云状似不在意地放下手，向姜璨指了指旁边，“走这边。”

姜璨提步跟上，心跳仍然很快，但已经平静了许多，她跟着易羡云，听着他温和地询问，“路上还顺利吗？”

姜璨轻声说：“顺利。”

易羡云笑了笑，接着说：“咱们先回家，你奶奶也在家，你先休息，明天爸爸带你去见她。”

姜璨点点头，轻声应好。

一路上，易羡云一直在问她一些生活上丶学习上的琐事，姜璨问一句便答一句，两人之间疏离又尴尬。其实姜璨并不是话少的人，但对着易羡云，不知道为什麽，她除了尴尬之外，更多的是无所适从。在她成长过程中，最亲密的亲属里，跟易羡云年龄相仿的男性便只有舅舅了，但她将易羡云带进舅舅的角色里，试着想要好好相处，却发现对着他，她却无法像对着舅舅一样撒娇耍赖丶心无芥蒂。

芥蒂……是啊，就算她一直自诩成熟丶自诩豁达，但却做不到不在意，就像她听到他说：“你跟你妈妈很像”时候，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不扯出一个讽刺的笑。

她想问他，你还记得妈妈的样子吗？也想问他，你怎麽好意思提起她？但最终她什麽都没说，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。

上了车，易羡云陪她坐在後排，给她递去一瓶水，“走了这麽久，渴了吧。”

姜璨接过，其实他们一路走来不过用了不到十分钟，根本谈不上“久”，姜璨顿了顿，主动问道：“她还好吗？”

她没有说是谁，但两人都知道。易羡云叹了口气，再开口时，那些见到女儿的开心和激动便少了很多，整个人显得愁云满面丶疲惫不堪。“每天能清醒两三个小时。”也就一个月的光景了，这句话他没说出口。

姜璨轻轻地“哦”了一声，又问道：“她是生了什麽病吗？”

易羡云沉稳开口，“脑梗很六年了，一直卧床。”易羡云低沉的声音徐徐传来，向她大致概括了老太太的病状，姜璨垂眸听着，时不时点点头，等他说完，她才叹了口气。

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压抑，姜璨默默活动了下自己靠着窗的小腿，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麽，好在易羡云从政多年，明察秋毫，似乎看出了姜璨的不自在，开始跟她介绍家里的情况，“一会儿就到家了，你爷爷也在家，还有……你有个弟弟，叫易景晗，他最近也在家。”

弟弟？这个陌生的称谓还真是有些奇怪……姜璨想了想，问他：“那阿姨呢？”

易羡云顿了顿，移开视线，轻声说：“璨璨，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。”

姜璨挑了挑眉，暗暗好奇，他们竟然已经分开了吗？当年那位阿姨自甘堕落，宁愿插足他人的婚姻也要和易羡云在一起，可见爱得多麽热烈，但这麽深的感情，也没撑过时间的考验，真是……可笑。

易羡云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女儿，看她眉目如常，暗自松了口气。车速降了下来，姜璨向外看去，他们驶入一扇不起眼的大门，保安亭的小哥站得笔直，遥遥地敬礼，接着车子向左边拐去，属于城市的喧嚣像隔着层层玻璃，渐渐远去，直至不见，再传来的，只有浓密树丛里阵阵蝉鸣。

重重树影里，依稀能看到几栋亮着光的房屋屋顶，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，这样矮矮的房屋丶浓密的绿化，不是金钱的象征，而是权利的体现。

车兜兜转转，终于在一栋小楼前停了下来，易羡云笑着说：“璨璨，我们到家了。”司机给两人开了车门，姜璨跟着易羡云下了车，微微驻足看去，即使夜晚的光线暗淡，但姜璨也能看出，这栋三层的小楼很有些年头。旁边传来易羡云的声音，“走吧，房间已经收拾好了。”

姜璨拾级而上，易羡云开了门，她跟着走了进去，甫一进门，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一老一少，两人见了她都是明显一愣，接着，白发苍苍的老人站了起来，笑着说，“这是璨璨吧，快来坐，累坏了吧！”

姜璨接过阿姨递来的拖鞋，换好後跟在易羡云身後走向客厅，易羡云向几人介绍，“璨璨，这是爷爷和你弟弟。”

姜璨笑着点点头，“你们好。”老人走过来，看了姜璨许久，目光中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，姜璨移开视线，却对上了易景晗看向她的眸光，两人的视线一触既分，彼此都面无表情。

姜璨在心里咋舌，这个便宜弟弟，委实帅得有些过分了，活脱脱就是年轻版的易羡云，只是不如易羡云随和，多了很多青涩和稚气，还有倔强和骄傲。

看起来不好相处的样子，不过……反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，好不好相处的，她也不在乎。

老人的声音打断了姐弟俩的暗自交锋，“这孩子长得真好。”他摸了摸姜璨的发，姜璨有些不习惯，却也忍住了没动，不是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爷爷，只是因为他是为耄耋老人。

“是啊，璨璨像希林。”易羡云看着姜璨说到，眸光里都是柔情和温柔，“性子也像她。”这句话说完，客厅里一时无声，大人们相顾沉默，姜璨不知道该说什麽，而易景晗的脸色则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，“我睡觉去了。”

他冷冷地扔下一句话，接着便转身上楼了。

易羡云高声叫住他，“晗晗！”语气十分严肃，一时之间，长久身居高位所形成的威压在客厅里回荡，就连姜璨都觉得浑身一震，但易景晗只是顿了顿脚步，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客厅的三人相顾无言，易羡云额上的青筋爆出，似乎是忍了许久才忍住了没发脾气，接着对姜璨温和地说：“他青春期，别理他，你累坏了吧，还要倒时差，快去休息，爸爸带你去房间。”

老人看看这个，看看那个，嗫嚅着嘴唇，却还是什麽都没说，只是笑着推了推姜璨，“去休息吧，有什麽事明天再说。”

姜璨点点头，跟着易羡云上了楼，沿着走廊走到了左边的房门口，易羡云拧开房门，打开灯，看清房间的一瞬间，姜璨便被镇住了，久久无言。

“我记得你喜欢小黄鸭，小时候睡觉都要抱着。”易羡云的声音有着很深很深的温柔，看着她的眼神都是笑意，“那时候没有条件，现在有了，你还有什麽需要的，爸爸都给你买。”

姜璨：“……”

晚上躺在床上，姜璨盯着天花板发呆，房间是浅浅的鹅黄色，小黄鸭的图案到处都是，床上用品丶灯罩丶桌布等等等等，不胜枚举，但是，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喜欢过小黄鸭了。

静谧的夜里，她做了一个梦，梦里她的视线很高，一颠一颠的，她看不到，却知道她被易羡云抱在怀里。她搂着他的脖子，看着路边各式各样的小吃摊，有个卖扭股糖的吸引了她的目光，彩色的丶流动的糖汁顺着两根不断交错的棍子打着转，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。

“爸爸，我要吃糖！”她听到自己说。抱着她的人哈哈大笑，拍了拍她的小屁股，“傻丫头，就知道吃，一会儿就见到爷爷奶奶了！再忍忍好吗？”

她感到很不开心，但还是忍住了，揪着他的头发问，“爷爷奶奶是什麽样子？”

“你见了就知道了，爸爸也不知道怎麽形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