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见怜听见这名字心头一颤,他面色如常的接过那礼物,瞧也不瞧的放桌子上了。
赵现山不知晓他心中所想,只当秋见怜不爱出去见人,安抚着拍拍他手背,说:“去见见人也好,我是将死之身,不能常伴于你,总闷着也不行。”
秋见怜眼泪未尽,捂着他的嘴唇低声说道:“不许说那个字。”
赵现山只笑笑,他缠绵病榻去不了前厅,一身顽疾虽不能传染旁人,却也省的人人疑心传染上自己。他拉过秋见怜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,说:“去吧,我等你回来。”
秋见怜随意换了一身最素气的女式水绿色氅衣,却最是动人。古来常有男扮女装之事,魏晋南北朝时期男风横行,唐朝时更有妖僧善本男扮女装坊间公然竞琴。今时虽不同以往,但看在旁人眼中也并非大逆不道之事,更何况秋见怜原是下九流出身,如此风骚诸人便也见怪不怪。
前厅灯火通明,衆人笑语盈盈。
大太太同大少爷坐在一起,大少爷怯懦,自始至终都在低头扒饭。大太太精明强干,总要给人捏在手心里才放心,坐在大少爷身旁跟山似的压的人透不上气,想来这个二十五六的好儿子是叫她吃的死死的。
老太太头上簪满了宝石金簪,雍容华贵不必多说。她树皮似的手轻轻剌着小丫头的手背,小孩儿眼巴巴的瞧着秋见怜,嘴里轻声捣鼓着喊娘。
赵老爷坐在主位,红牡丹般的五太太殷切为他擦拭嘴角胡子上的汤渍。他左手慢吞吞的抽着鸦片枪,右手抚摸自个儿大拇指上的玉扳指,半阖着眼,让一大家人陪他抽毒。
赵老爷一共娶了六房姨太太,剩下那几位更不必说,百花齐放,各有各的风姿。
紫檀彩漆圆木桌上是鱼龙宴席,林林总总俱是珍品,细数共有十八道菜。
这麽大的排场,就是等着赵梁颂开席,他好大的派头。
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,听见一声恣意的笑声,再见一抹白色身影登堂。
赵老爷这才睁开眼,浑浊的眼睛透着一抹精光,嗓子眼像卡着什麽东西,模模糊糊的笑了两声,露出一口毒牙,佯装恼怒:“怎麽才来?”
他抽了三十年的福寿膏,早叫这毒沁进骨髓里去,空有一身皮子,里头全成了豆腐渣滓。
赵梁颂年轻,是个能拿事的,这个家早晚要落到他手里。赵梁颂闻言眯起眼睛笑笑,坐在椅子上扶了扶西装上本不存在的灰,同他爹说着体己话:“见您不得好好打扮一番?”
赵老爷深知这个儿子一身混劲,也不计较,他用烟枪指了指一旁低着头不做声的秋见怜说:“还不同你表嫂问个好。”
赵梁颂面上笑容不变,他素来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。早知道寿仁堂这事,一进来也含糊瞧见了这美人,他虽然像个花孔雀,却也知道不能搞自家人,免得白惹一身腥。
他说完问好的话才打眼瞧,不想眼里撞入一张似曾相识的芙蓉面。
眼神对上那一瞬,赵梁颂倏地被钉在原地,一时周身笑语统统化为粉齑,周身那股游刃有馀的劲儿全然土崩瓦解。
眼前人只微微擡眼一瞬,四年前的诸多往事却如潮水般涌入他心门丶脑海,让他只能听见眼前轻飘飘的回应。
“二少爷好。”
妈的……
赵梁颂极力收敛冷冽气息,全身紧绷的异样却还叫赵老爷瞧出异常来。
赵老爷瞄了眼秋见怜,见那人神色如常,便用烟枪狐疑的敲了敲木桌,沉声提醒:“梁颂。”
赵梁颂霎时回过魂,只一瞬间便敛下全部神色,他冷不丁笑了一声,冲秋见怜微微颔首示好,後槽牙却咬的紧紧的。
秋见怜瞧见他也没什麽神色,只低低地垂着头,抿着嘴唇,看他像看不相熟的陌生人,像全然没见过一样。
赵梁颂看他这模样心里恨不得给人掰开了丶揉碎了,嚼的鲜血淋漓,细细撕扒了,吞进肚子里。
赵梁颂恨恨地想:怪不得这几年怎麽找都找不见,原来是叫人纳了,藏起来,做上自己“表嫂”了。
作者有话说:
哥嫂爱情。。。牛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