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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02】

秋见怜心里惦记赵现山，从宴席上大大方方的装盒了些热的鲫鱼豆腐汤丶柿子肉泥丸子，先叫春萍将热汤带过去，自己带着丸子往回走。

静夜沉沉，浮光掠影，弯月如鈎，斑驳树影照在他身上，只点点夜光依稀能照见眼前石子路。

废院又名松间院，姨太太们住的地方灯火通明，松间院这边偏僻，没几盏灯笼。

听说这赵家院儿里死了不少人，早前听下人嚼舌根，说院里时常闹鬼。眼下伸手不见五指，黑漆漆的有点怖人，秋见怜眼睛一瞥，不经意瞧见隐匿在黑暗中的那口枯井。

大户人家惩罚仆人，或是犯错的妾室，就会把人架在木台子上投井，人只站在上头，木板一翻下去，人就直直的掉进井里听天由命。若是当下死了还好说，若是没死透还要孤零零受尽折磨。

恍然间秋见怜只觉那井里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，引诱他过去。

秋见怜心下害怕，仿佛听见身後有微微脚步声，他心里打鼓，脚步越走越快，最後竟跑起来。

当他慌张地绕过池边假山时猛然叫人拦腰锢在怀里抱起来，腰身勒的紧紧的，一双温热且粗糙的大手毫无顾忌的朝自己身上摸去。

秋见怜惊叫一声，食盒不禁折腾翻倒在地，柿子肉泥丸子掉出来摔个稀烂。他四下扑动，狠狠踢了贼人一脚，又被死死捂着嘴巴再也出不了声。

身後人吃痛闷哼，转手反冲秋见怜腰上捏了一记，温热鼻息全然扑在秋见怜耳畔，引人颤栗。

赵梁颂如采花大盗，极夸张的闻了闻人脖颈间的香味，唇朝秋见怜腮边贴着落下细碎的吻，他笑着低声道：“小狗一样的，真活泼。想把人都引过来看你？”

秋见怜听着这声音一怔，猛地推开赵梁颂，推的人向後踉跄几步，轻磕在假山嶙峋的怪石上。

紧接着秋见怜一巴掌扇在了赵梁颂脸上，怪他耍流氓，犯浑。

赵梁颂吃痛，脸上登时浮现个鲜红的巴掌印，他舌尖舔过後槽牙，啧了下自个儿的血，有股淡淡的铁锈味。

赵梁颂什麽都没做，白挨了一下，同样的也有些愠怒了，他拉起伏在地上整理食盒的人，攥着秋见怜胳膊硬拽到自个身前来站着。

秋见怜没有心情搭理他，满脑子都是一整天没吃什麽的赵现山，瞧着落了一地的丸子，心下落寞，喃喃自语道：“我的丸子……撒了。”

赵梁颂瞧他这丢了魂儿的模样，恼他对自己不理不睬，又想起自己原来吐出的像刀子似的话，不禁按耐下性子，强硬的卡着他的下巴，笑眯眯的逼他跟自己对视。

“几个破丸子叫你心疼成这样？你想吃什麽同我说，二爷叫人去给你做。”

秋见怜的下颌骨被赵梁颂掐的生疼，快要被他捏碎了似的，奈何这人掐得紧，怎麽挣扎都是徒劳。

秋见怜本就爱哭，眼下丸子因赵梁颂撒了心头委屈，又叫他不由分说掐着下巴疼的厉害，眼眶霎时变得红彤彤的，着了火的美目死瞪着赵梁颂。

赵梁颂瞧着这可怜模样，心头微跳，想着怎麽生气也还像猫儿似的，当即心痒难耐的凑过去要亲，倏地面上一痛，竟是又叫人一巴掌扇歪了头。

扇的倒是左右匀称，不过打一下姑且算作情趣，两下又算什麽？

赵梁颂揉了把脸，蓦地怒火焚心，心想两三年没见这小婊子，脾气倒长了不少，不是低声下气丶伏低做小的时候了。

他捏着秋见怜的脸不撒手，方高高举起胳膊要打人，却瞧见秋见怜眼泪积在眼眶里，眼角氤透了红色，双臂推搡着他胸口，害怕他似的紧紧闭着眼。

赵梁颂的思绪好像飘到了诸多年前的雷雨夜，那时雷声滚滚，他也是举起手来要打人，可劈下来的闪电照亮了秋见怜的脸庞。

他那时也这麽哭过。

赵梁颂心中火气莫名烟消云散，浑身都泄了劲，他怔怔的瞧着这张脸。

本就是吓唬他，没想真打，怎麽就哭了？伤害秋见怜，惹他伤心绝非他本意，偏偏他就那麽拧巴着。

赵梁颂轻轻摸上这张叫自己摧残不成样的脸，滚烫的胸腔起伏不断，心中升起一股莫名情绪。就在他嘴唇翕张打算说点什麽时，远处竹林中亮起一抹微光，由远及近，莫名的叩叩响声伴随一道沙哑清冽的声音传来。

“见怜，是你吗？”

接着是良久沉默，只能听见蝉声，那人似乎在细细聆听。

“发生什麽事了，你怎地哭了？”

未得到回应，那轻叩声又响起来，赵梁颂方知这是他拐杖的声音。

“到我身边来，好吗？”

早在响起第一句话时，秋见怜的眼就登时亮起来，哪还有对赵梁颂横眉冷对的半分神情。

他趁赵梁颂愣神，恶狠狠咬破他的腕子，兴许是咬痛了，兴许是赵梁颂主动松了手。总之秋见怜什麽都顾不得，边胡乱抹两下眼泪，边逃也似的往那边小跑，他不想叫赵现山瞧见自己脸颊上的泪花徒增忧心。

表兄弟两人相隔太远，天又太黑，赵梁颂瞧不见那人神情，却能察觉出有双眼睛透过夜幕瞧在自己脸上。

同样他也在观察那个体弱多病的表兄，让秋见怜心甘情愿给他生小孩的男人。

他瞧着人消失的背影，愠怒和些许怅然交织，任他也辨不明朗真正的心之所向。毕竟自己都未曾察觉如此明显的妒火中烧，像一把干柴，烧得正旺。

他瞥了眼散落在地的肉泥丸子，冷笑了声，走了。

松间院这边，秋见怜绝口不提赵梁颂的事，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寻思那热腾腾的丸子，只说是天黑叫石头绊住跌撒了。

二人熄了灯，赵现山摸摸秋见怜的鬓发，笑着说：“鲫鱼豆腐汤都叫我吃光了，早吃饱了，听说赵家有野猫，撒了的丸子权当你拿给他们吃的，也不算浪费。”

秋见怜声音闷闷的：“猫吃洋番茄会拉肚子的…”

赵现山哑然失笑，吻了吻他发顶，说：“五个丸子一颗红柿子，少吃些不会有事的，难道他们里面也有胡作非为的猫霸王吗？”

秋见怜这才得到宽慰似的，破涕为笑。

作者有话说：

妈的赵梁颂浪费食物…斩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