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吟从後头看着他拿烟的那只手,火光亮橙橙的,离他近在咫尺,又好像远在天涯。
天亮前柳如吟便叫人擡走了,坐上那顶晃晃悠悠的小轿子,回了他本该去的地方。
听说他家祖父还是做京官的,当朝六品翰林院修撰,满腹墨水,一捋胡子就是口若悬河,身着鹭鸶彩绣补服好威风。嘉庆帝颙琰在热河避暑山庄病死那年,他祖父也驾鹤同去了。
这官不大不小,却也不是谁人都能当的。
他家吃了那位老爷几十年的荫庇,到柳如吟这代已然没落至极。
柳如吟为了还债,叫他这文人後代甘愿折了风骨,打小进梨园学戏受尽苦楚。
人生寄一世,奄忽若飙尘。
而今在奉天大红大紫,埋首于赵梁颂胯下,养他人鼻息茍活,也实非他本意。
他柳如吟单论姿容是一块金子,可梨园遍地都是他这样的金子,不胜枚举,单单靠唱戏还钱实属天方夜谭。
直到给赵梁颂当陪客,这欠的钱才日渐还清,往日上门骚扰的地痞也消失不见。赵梁颂的相好多了,皆是姿容双绝,不知看上了他哪处一直留到今日。
他想,赵梁颂心里憋着火,又猜不透是什麽火。
柳如吟进门时看见了赵梁颂身上的伤,那麽长一道血口子,可赵梁颂不说,柳如吟就只能装作没看见。
柳如吟心知捏不住赵梁颂的心意,无论是什麽身份,能给他打成这样的人不是自己能谈论的,哄对了还好,哄错了这位金主怕要弃他而去。
幸好赵梁颂未和他提及,只是叫他脱了裤子。
知进退,明得失。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却难。柳如吟心知赵梁颂心里有人,还是连赵二爷自己都拿不准的人。
柳如吟跟赵梁颂上床,背过身给他插屁股,那位爷却反复摸着他平整的的会阴。赵梁颂在找什麽不言而喻,柳如吟的那处也理所应当空无一物,没有赵梁颂想要的那道缝隙。
而赵梁颂在他身上在寻谁的影子,在他身上想着谁,明知不能想柳如吟却还是禁不住去想丶去找。
柳如吟忽然想起自己从前的师兄,一位弹中阮,姓秋的师兄。秋师兄和赵梁颂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,後来也因为他不再回来弹琴,几乎是退出了春盛魁,师兄们都很想他。
柳如吟想得入神,在赵梁颂的床榻上失态了。赵梁颂素来不喜他在床上表现,连做事时都要背过去,若非要正对着弄,便要在脸上覆层若隐若现的纱面。
柳如吟本人也不想自讨没趣地对上赵梁颂那双眼睛———时时提防旁人,连高潮时都不敢闭上的眼睛。
赵梁颂时刻戒备所有人,毕竟他那麽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,东北赵家的准继承人,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,偏酷爱花天酒地。
每每柳如吟都必须在天亮前离开,赵梁颂的屋里是不留人过夜的,这两年多以来从没有过例外,无论是他这里,还是从别的枕边人口中,都没听说过谁能在赵梁颂屋里呆上一晚。只当赵梁颂是只花蝴蝶,扎进一丛红花里,又很快舍弃去找下一丛,压根没有固定的人。
人人都说柳如吟算是独一份,都艳羡他,只柳如吟自个知道,赵梁颂心里对他根本没有情。
赵梁颂从没亲过他,连在床榻上情到浓时也从未。他给柳如吟买珠宝首饰丶送黄金银锭,什麽稀罕时兴便给什麽,大手一挥毫不吝啬,柳如吟也鲜少主动同他开口要东西。
独独少了那一吻。
他不是没跟赵梁颂讨过亲,可赵梁颂不情愿赏他。独柳如吟生辰放肆过那麽一回,赵梁颂也避开了,连边都没叫柳如吟蹭到,自那以後柳如吟才真懂了。
赵梁颂那颗心不在他这,这种割裂的感觉反而让人难熬。
柳如吟想,赵梁颂的心很寂寞,秋师兄的心也很寂寞。
作者有话说:
感谢西马丶幸存者偏差丶lioo丶山下江边一只停,宝宝们送的小咸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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