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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54】

半小时前，有下仆小福来寻秋见怜，说眼下府上人手紧缺，二少爷叫他去帮忙采买纸钱丶火烛类的殡葬用品。

秋见怜心中奇怪，按理说这些都有专人派送至府上，或可遣旁的仆从购入，怎麽着也轮不到自己。但转念一想，赵家前後走了两位主人，忙的不可开交也不是并无道理，毕竟连春萍这丫头都叫五姨太抓去帮忙装饰灵堂了，现在人手不足轮到自己干活也是当然的事。

往日赵梁颂不放心秋见怜出门，都是叫小虎来开车送人的，不知今儿怎麽竟将司机换成了小福。

秋见怜对这个稍显稚气的小孩子很有好感，他瞧着小福紧绷绷的背，想叫人放轻松些，便随口闲叙道：“怎麽不见你小虎哥？”

小福不善同人言语，可坐在後座的秋见怜却难以忽视。他板着一张脸装成熟，还以为自己忽地得到了主人重用，紧张的掌心冒起黏腻虚汗来，捏着钥匙头连捅几下才发动好汽车，磕磕绊绊地回应道：“不知道……他事情多，可能在忙吧。”

与此同时，正在灵前督工的小虎偶然听闻了小福陪同秋见怜出门的事，在赵家处事多年的经验使然，他心中查觉出些不妙来，不禁停下了手里的活，阔步走过去捉住了言语者的衣襟，拧着眉头追问道：“小福？为什麽是小福？”

按理说赵梁颂做事轮不到他过问，但小虎思来想去愈发不安，总觉还是要再向二爷请示下为妙，万一真出了什麽事情他们这些下人是担待不起的。

但小虎也不想触及赵梁颂的眉头，万一主人真对小福青眼有加，如此一来反成了自己不是。

小虎忐忑地行至赵梁颂门前时，却听闻里头阵阵刺耳异响，一问守门的方知大少爷也在里头。他思来想去两兄弟定是因为继承家业的事大打出手，毕竟民间画本中都是这样写的。

事到如今，小虎已无方才揪着那小工的气势，他忧心自己多听去一点风声便被赵梁颂割去脑袋，邃只得夹着尾巴站在紧闭的门边等他俩鸣金收兵。

没成想未等到双方踏出大门口，天边反袭来声震天骇地的巨响，轰隆隆地，直叫人以为是外国人的炮弹轰开了城门楼，奉天上空撒下枪林弹雨。

小虎双耳嗡嗡作响，出自对死亡的恐惧他本能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，直至赵梁颂将他拖起来时方清醒过来。

赵梁颂口中急急地高喊着什麽，可惜小虎耳朵流血压根听不清人讲的话。见此，赵梁颂便又点点屋里跌坐着的，满头是血的赵津棠，小虎这才回过神来将赵津棠架起转移到安全地方去，以免有贼人趁混乱意图不轨。

金秀珠未被理睬的求助，赵现山不言而谕的提醒，都在一遍遍向赵梁颂昭示着他到底有多愚蠢自大，以至于本不必凋零的生命自他指缝流过。

滚滚浓烟钻进赵梁颂的肺里，呛得人连声咳嗽，灰黑色的烟垢在他鼻腔内部肆意横行，直叫人喘不上气。

赵梁颂执意穿过周身逃散的人群，逆行奔向火势最汹涌的地方而去。虽心中已做出最坏的打算，但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坦然地接受这个结果。

他突然有些後悔。後悔今晨只讲了些不入耳的秽语逗弄人，未能对秋见怜讲些中听的丶熨贴人的话。

车库旁侧是库房，里头堆着不少易燃易爆的杂物，一旦经明火点燃後果不堪设想。加之废院离那处咫尺之隔，就算车上坐着的并非秋见怜，他的处境也万分凶险。

即便早已做好准备，可眼前焮天铄地的一切还是足以令人震颤。

烈火四下奔腾，将赵梁颂裸露在外的皮肤炙烤的滚烫，火焰狂暴地凌虐着焦黑的房梁，直至其难堪重负坍塌下来，独留半截尖锐残木立在衆人面前痛苦哀嚎。

这样看来，最後秋见怜骨灰能不能装整一坛罐都难说。

赵梁颂蓦地疯了，他红着眼睛发了狂般扑向火场，口中怒啸的尽是嘶哑哀鸣，看来失去毕生所爱的痛苦他今生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。

他戴上皮手套去挪动熊熊燃烧的木头，简直不要命，可每当移开这块时便会紧接着落下另一块阻挡自己前进的路。

扭曲的剧痛袭来，赵梁颂再无力去行动，可他的心是不死的，遂又抓上灭火者肩头死死抠着，目眦欲裂地吼道：“怎麽就来了这点人？我要跟你们署长通电话！”

救火者平遭横祸，难免怨怼，心想救火署来了十一个人已经很给他赵家面子了，当真以为他们署长成日闲的没事做？

救火者正要驳斥却倏忽察觉出好像在哪见过这灰头土脸的疯子，转念想起前两日看过的报纸方认出眼前人是赵梁颂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，当下又後知後觉的生出二三畏惧来，说道：“这已经是我们能派出来的所有人了……”

好在此时半残的赵津棠和小虎寻到了濒临绝境的赵梁颂，一个抱着他的腰，一个夹着他的肩，强行将人绑到了空地上压制住。

赵津棠脸上的血已然干涸了，他捏着鼻子以防吸入太多黑烟，还替赵梁颂扇了扇，劝道：“别担心，嫂子也不一定在车上，他向来福大命大也说不准……”

赵津棠嘴上说着，心里却想赵梁颂才是福大命大，很显然这场事是冲他来的，秋见怜出门他必定是要陪着去的，若不是因同自己争吵耽误了，恐怕他也早已被炸上了天。

正说着，赵梁颂身後伸出一双极不懂事的手。

他轻轻碰了碰赵梁颂的肩，见人没反应，隧又颇不合时宜地拍了两下，惹得本就即将爆发的人再次达到临界点。

赵梁颂砰地转过身，吓得小虎急忙摁住他将拔枪的手，可赵梁颂却静默着不动了。

小虎顺着赵梁颂的视线擡头，秋见怜正好端端的站在他三人面前，不明所以的瞧着暴怒的赵梁颂，许是觉着赵梁颂下一瞬落泪的表情太突兀，抑或看见了他血肉模糊的手生出二三歉疚来，秋见怜呆愣愣地亮出手里的苹果，问。

“你要不要吃苹果？”

作者有话说：

感谢徐凤倚丶不吃药药丶秦君瑾爱吃小孩三位宝宝送出的咸鱼。

赵梁颂：

秋见怜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