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眯着眼睛擡头去看,耿平的身影正在通向三楼的楼梯上雀跃的行进。
赵梁颂深知只要耿平稍使些雕虫小技,哄骗一下秋见怜,就能轻易的得手。他暗自祈愿殷绍文那小子最好有点聪明劲,此刻能陪在秋见怜身边。
赵梁颂忽视发麻的四肢,脱掉了束手束脚的衬衫和领带,他猛地掰回错位的腿,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电梯面前,用他不甚灵活的,因骨裂而肿胀发紫的手指一遍遍摁着数字按钮,可它始终卡在楼上,没有下来的迹象。
此时的赵梁颂还不知道,耿平挪动了宾客的尸体,让他的头正好卡在两扇电梯门中间,每次即将合上时,它都因差点挤爆了那人死不瞑目的脑袋而彻底弹开。
与人潮背道而驰的小虎一路行进,脚下的残破玻璃不断发出被碾碎的声响,细腻的血在他鞋底拉出数道丝线。
小虎踩过盛开遍地的糜烂内脏,紧绷着神经,一路寻到了赵梁颂留下的西装外套,和旋转楼梯上斑斑驳驳的血手印。
这是留给小虎的标记,血还没干,是不久前留下的。
小虎摸了摸配枪,他放轻脚步,顺着这血迹轻巧地走上楼去,他双手握着枪,食指扣着扳机,警惕地打开每一间房门搜寻。
在小虎顶开第六道门时,幽暗的房间内大剌剌地瘫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,看样子已然绝气。他走近查探,身侧却遽然响起一声暴喝,铜质落地灯的灯柱被人握着,毫无预料地砸向他。
好在小虎迅捷,猛地闪身扼制住了歹人,可他正要冲男人的额头扣动扳机,却忽然觉得这满脸血的人有些眼熟,好像在哪里见过,尤其是这头栗色卷发实在引人注目。
小虎想起来了,就是当初在和平饭店门外遇见的那个学生,因为殷绍文当时破天荒的朝他讲了句“您”,所以小虎对他记忆犹新。
殷绍文的左手被子弹打穿了,留下个空洞洞的血窟窿,他的头也破了,血顺着他的太阳穴缓缓滴进了大地色地毯。殷绍文知晓自己与眼前人的实力有天壤之别,他索性闭上眼睛,缄默地等待着小虎的“行刑”。
“先生,我是赵家二爷的护卫小虎。”小虎悄声说着,挪到门口关了门,却仍提防着殷绍文,他并不能保证这个学生气的人是完全无害的。
殷绍文听见这句话微怔了一瞬,他如梦初醒似的擡起头,心中涌出些许难以自抑的欣喜,他凝视着小虎,问:“你是赵梁颂的人?”
小虎对这位年轻人直呼赵梁颂名讳感到讶异,问道:“您是我家主人的朋友吗?”
殷绍文点点头。可笑的是,即便他与赵梁颂之间有诸多不快,现在却成了能完全信任的朋友。
“我原本和见怜在一起,枪响後下来查探情况,不巧地遇到了杀手,并且我怀疑她现在仍未走远,”殷绍文说到这顿了顿,说:“见怜现在就在楼上,可能遇到了危险,你要赶快去找他……”
小虎得知秋见怜遇险心中大骇,二爷有八成的可能去找他了,从方才的血迹上看,想必自家主人已经负伤,再和那帮亡命徒拼命恐怕九死一生。
不过在小虎离开前,他还要问殷绍文一个很重要的问题,小虎道:“杀手为什麽要追赶你们?”
殷绍文缄默一瞬,他需要获取小虎的信任,所以必须真诚地回答。
殷绍文扶起小虎刚进门时看到的被一刀割喉的男尸,给他摆了一个体面舒适的坐姿,说:“这是我们新报社的主编,曾用笔名为中共撰稿,呼吁停止内战,全国一心,一致对外。”
小虎对当今时局略知一二,可远不到因为同情心而站队任何一方的地步,毕竟他是赵梁颂的心腹,一个只效忠于主人的杀人机器。但半个小时前,小虎亲眼目睹到了枪击惨案的全过程,地狱般的残酷景象令他有些动容。
如果不是自己的反应足够快,以及秋见怜体恤他和春萍不必下车等候,恐怕此时两人都要被子弹打成筛子了。
小虎的动作比思考更快,他拔出配枪,扔给殷绍文,说:“这个留给你防身。”等小虎想收回这话时已经来不及了,便又自我安慰的想着,作为北拳传人,哪怕不用枪也能一招制敌。
寒暄结束,随着小虎关门的轻响,殷绍文长出一口气,说:“出来吧,没事了。”
从窸窣响动的柜子里爬出来了个被血濡湿的少年,早前教秋见怜拍照的人正是他,死去的新报社主编正是他父亲。
韩丹臣用灰蒙蒙的双眼注视着已故的韩仁诚,即便从死神手下侥幸逃脱,但这一刻他无上痛苦。
在韩丹臣得幸成为地下党後的无数个夜晚,他总会梦见父亲疲惫的眼神,想起那些与自己走上相反道路的至亲挚爱。
在他的摄影作品中,战争的影像通常与普通相片异彩纷呈的底色不同,它们在韩丹臣手中未经过任何特效处理,可呈现出来的只有两种色彩————遍地焦土的黑和血流成河的红。
作者有话说:
感谢醉死当涂gr丶不吃药药丶z超级无敌躺鱼丶徐风倚丶真的走不快鸭,几位宝宝的打赏。
苯人墨水有限,写的不好请原谅我(打滚)(撒泼)(嚎叫)欢迎来大眼找我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