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忧端齐终南,澒洞不可掇。”
这句诗的出处为杜甫的《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》,写得是他关切人民苦难与忧思家国天下的痛苦感受。
赵梁颂说到这处轻轻地合上了柳如吟的双眼,他的掌心因震悚而发寒,早已沁出一层单薄的冷汗。
保密局的那帮人何其虚僞,冠冕堂皇地写出杜甫的诗,手上紧握的屠刀却一刻都未松懈过。
“现今举国上下如履薄冰,保密局想要我表明立场正面抗敌,全力支持南京,他们送柳如吟过来是极明显的警告。”
向来冷血无情的赵梁颂竟然有些可怜柳如吟,可怜他成为因政治斗争而残忍殒命的牺牲品。战争年代平民无罪,可往往遭受非正常的胁迫与恐吓的更是无辜的他们。
赵梁颂手握两大座兵工厂,若不谨慎处理必定後患无穷。
经由他亲眼见到的血流成河的和平饭店,他必不可能与村冈合作;军阀暴虐恣雎害人久已,他也必不可能与军阀合作;但以抓捕犯人为由滥杀无辜的保密局就是纯粹的好人吗?当下即敢肆意抓捕的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谋害更多的人吗?
赵梁颂忽觉自己像一只在太平洋海面上翩然翻飞的蝴蝶,于不经意间的轻微展翅,便可能会在大洋彼岸掀起偌大的龙卷风暴。
他怕那颗由他亲手射出去的子弹,将在若干年後正中秋见怜的眉心。
赵梁颂将柳如吟仔细地整理好,重新绑好木匣上的绑带,他盯着柳如吟逐渐趋于黑暗的面容,思索着自己将要迈出的道路。
他不会和秋见怜去上海了。
赵梁颂拨通了殷绍文家的电话,他听着话筒里甜美悦耳的女声,讲道:“请留言给殷绍文,让他九月九日在码头石塔下等秋见怜,他会和他一齐前往上海,让他放心,海上蜜月行里没有我。”
赵梁颂说完这一通,叫小虎去找赵津棠,约莫十分钟後赵津棠很局促地坐在了赵梁颂面前。
赵津棠刚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,本以为赵梁颂受了伤,可见这人毫发无伤心中疑窦丛生。总不会有哪帮丧心病狂的人将人头送上桌了吧。
赵梁颂开门见山:“我知道你为什麽不跑,你想跟我去上海,借我在上流社会扎稳脚跟,潜伏着,给那帮山里人提供情报。”
赵津棠的心思被戳破,难为情地摸了两下鼻子,他知道赵梁颂不会拿他怎样,便低声说:“梁颂你讲话真难听,只是暂时根据地在那里,会越来越好的……”
赵梁颂:“我去上海会给你和见怜带来麻烦,如果查到你可能会顺藤摸瓜地牵出一大堆人,最好的方案是我继续留在奉天,你们先走,等时机到了我再过去。在你过来的路上,我已经给殷绍文捎了口信,为了向见怜邀宠,这个小王八蛋会对你言听计从的,有事只管跟他开口,不必客气。”
赵津棠上推了下眼镜,他对赵梁颂此刻的洒脱有些不可置信,问:“你不走了?真的不走了?你比谁都清楚,留在奉天是死路一条。这回一分开,一辈子都没可能了。”
赵梁颂看着赵津棠的眼睛,他定定地说:“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,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。”
赵梁颂继续问:“告诉我,现在的你是谁?”
赵津棠懂得赵梁颂的意思,他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,赵梁颂做事若是打定了主意,谁都无法奈何他。更何况此时此刻的赵梁颂是那样的坚决,赵津棠劝说他无异于蚍蜉撼树。
于是赵津棠举起右手,伸出三根手指指着房梁。他垂下脑袋不敢看赵梁颂的脸,说:“真正的赵津棠,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赵津棠。”
赵梁颂:“我作为赵家现任当家人,有权将两座兵工厂百分之六十的産出无偿赠与你们,我会用我最大的诚意进行合作。”
他平生第一次,握住了赵津棠的手,发自肺腑地信任了这个人。
赵梁颂说:“现在请告知我,哪怕前路渺渺,你的理想仍会长存吗?”
作者有话说:
感谢kkkuang丶花香香如故丶秦君瑾爱吃小孩丶月下吻你丶徐风倚丶jeuney,几位宝宝的鱼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