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始终清明的眼睛,闪过片刻涣散,脆弱得李司净心生怜爱。
“周社,我害怕你消失。”
李司净握住周社的手,指尖摩挲宽厚的掌心,感受着真实肌肤散发的温度。
曾经他害怕周社出现,现在他害怕周社消失。
“你不要走。”
周社回握了李司净的手,似乎知道他需要亲身确认周社的存在,俯身轻轻吻他。
气息交缠的吻,安抚了李司净的痛苦。
但他始终挥散不去记忆里空荡荡的跷跷板。
梦是现实的预兆,他也相信,周社正如自己所说那样,曾看他长大。
可是,为什么他的记忆里,完全没有周社的影子?
那些看过他、抱过他、和他说过话的周社,离开那么多年,消失得无影无踪,到底去哪儿了?
李司净不敢问。
他脆弱的惊恐,没办法被一个轻吻驱散。
周社似乎读透了他的心,宽大的手掌哄劝一般抚过他的背脊,令他无暇分心,战栗颤抖。
又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,将一件冰凉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。
那是周社给他的刀。
他有时放在口袋里,有时压在枕头下面。
因为他不再做梦,也没有刻意去想将刀保管在什么地方。
反正这是周社的刀,总会出现在他身边,成为了李司净分辨梦境和现实的唯一依据。
然而,周社这时候又拿了出来。
“我不在的时候,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。”
周社说话很多话。
关于这把刀,只有一句——
我只会在这把刀存在的时候出现。
“你要去哪儿?”
李司净本能警觉。
额头传来轻柔的触碰,周社将他拥在怀里,偏偏说出了让他心惊胆寒的话。
“我最近要进山。”
“去做什么!”
李司净本能恐惧那座山。
明明那座敬神山是他拍摄和记录的对象,他也不愿再回到一片漆黑的道路中,找寻不到周社身影的过去。
周社的掌心覆盖着他的脸侧,手指顺着他的耳畔,缓解着他惶惶的情绪。
“你每天去拍戏,我去收拾那些纠缠不休的孤魂野鬼。”
周社声音很轻,带着笑意承诺。
“等你每天拍完戏,不用担心,等着我,我一定会回来。”
周社要走,但给了李司净承诺。
于是,他听了周社的话,习惯了带着那把短刀出行。
冬季厚重的外套,正适合他将手藏在口袋里,去握周社那把刀。
短刀不过指长,两寸宽。
明明在万年的梦里,他为了阻止万年自杀,这刀能割得他鲜血横流。
这时盈手可握,温润如玉,带着掌心发烫的体温。
镇住了他全部幻觉。
李司净守在拍摄现场,按照计划,追着祭祀队伍和逃亡的主角们,一路从资料馆拍到半山腰的土地庙。
没了周社在拍摄现场,李司净心里发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