枯井与暗纹
西厢房的梁木朽得只剩层壳,孟棘一推,横梁“咔嚓”塌落,灰尘里混着八年前大火的焦糊味。许鸿庭踢开碎木,露出块嵌地青石砖,上面半朵残缺的莲花,是逐鹿盟的藏书标记。
苍苔撬开砖缝里的松动石片,暗格中藏着个巴掌大的铜匣,锁孔是玄火纹,与许辛沅手腕上的印记分毫不差。
“这锁……”许辛沅刚要伸手去碰,就被孟棘拦住。
“玄照宗的机关锁,碰错了会触发咒术。”孟棘的灵丝缠上铜匣边缘,轻轻一挑,锁芯里传来细微的“咔嗒”声,“是子母锁,得用带玄火纹的血才能开。”
他看向许辛沅,後者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手腕凑过去。血珠滴在锁孔的瞬间,铜匣“弹”地弹开,里面没有账本,只有卷泛黄的皮纸,画着幅潦草的地图,标注着西厢房枯井的位置,井底用朱砂圈了个小点。
“看来阿萤把东西藏在井里了。”许鸿庭将皮纸折好塞进怀里,“八年前那场火,说不定就是为了掩护这个秘密。”
四人往枯井走去时,夕阳正顺着断墙的缝隙往下滑,把影子拉得老长。井栏是块整石雕的,爬满了青藤,孟棘扯断藤蔓,露出上面刻着的“饮水思源”四个字,笔锋苍劲,倒像是哪位书生题的。
“这井看着有些年头了。”苍苔探头往井里看,黑黢黢的深不见底,扔块石子下去,半天没听见回声。
孟棘的灵丝顺着井绳往下探,约摸坠了两丈深,突然传来一阵异动。“底下有东西。”他眉头微皱,灵丝猛地往上一收,竟卷上来个腐朽的木盒,盒身缠着几圈铁链,链环上刻着玄火纹。
“这链子……”许鸿庭摸了摸链环,“是玄照宗的锁魂链,专门用来封有灵力的物件。”
苍苔撬开木盒,里面铺着层油纸,裹着几页烧焦的账本残片,上面的字迹大多已模糊,只隐约能辨认出“玄照宗”“禁术”“交易”几个字,还有几处用朱砂画的半朵莲花,正是逐鹿盟的藏书标记,与青石砖上的刻痕相呼应。
“是玄照宗的罪证。”孟棘指尖微颤,话音未落,井里传来“咕噜”声。井水泛着诡异红光,无数细小玄火纹在水中游动。
“不好!”许鸿庭拽住许辛沅往後退,“这是血饲阵的变体,井水被下了咒,碰到就会被缠上!”
话音未落,井水“腾”地涌起半尺高,红光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,穿着件破烂的玄色衣袍,脖颈处缠着铁链,正是八年前“意外身亡”的逐鹿盟账房先生——周显。
他双眼空洞,喉咙发着“嗬嗬”怪响,指甲缝嵌着银粉,与锁魂纹粉末相同。
“他被炼成了傀儡。”孟棘的灵丝瞬间缠上周显的手腕,却被对方身上的玄火纹烫得缩了回来,“锁魂链吸了他的生魂,再用禁术吊着一口气,成了守井的工具。”
周显的手指向井口的方向,孟棘望去,王二柱正推着板车走来。
“王大哥?你怎麽又回来了?”许辛沅下意识打招呼。
王二柱刚要回话,目光扫过井里的周显,整个人猛地一哆嗦,手里的板车把手“哐当”撞在石头上,他“妈呀”一声後退半步,粗布短打的肩膀都在抖:“这丶这是啥玩意儿?!俺娘说老院子烧过死人,最招脏东西……”
“是当年的账房先生,被人下了咒。”许鸿庭刻意放缓了语气,怕吓着他,“王大哥要是害怕,就先下山吧,我们处理完就走。”
王二柱连连点头,捡卷尺的手抖个不停,转身时没抓稳车把,青瓦掉在井栏边摔得粉碎。瓦片碎裂瞬间,井里红光暴涨,周显胸口露出半朵莲花,与账本残片上的印记重合。
王二柱吓得拔腿就跑,边跑边嘟囔:“邪门!这祠堂俺不修了……”跑过拐角时摔了趔趄,爬起来继续跑,很快没了踪影。
“吓着他了。”许辛沅松了口气。苍苔摸了摸怀里的药材账,册子安安静静的。
井里红光渐退,周显身影淡去。许鸿庭盯着“饮水思源”的“源”字:“这字不对劲,是新补的。”苍苔用匕首刮去石灰,底下露出个莲花苞,花瓣里藏着半道锁魂纹,竟与赫连承昼玉戒内侧的暗纹隐隐契合。
风卷着落叶掠过井栏,远处传来板车翻倒的声响,夹杂着慌乱咒骂,随後只剩风吹废墟的空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