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页与归途
孟棘用灵丝将井栏上的莲花苞暗纹拓在纸上。许鸿庭对着拓片看了半晌,指尖点在锁魂纹的缺口处:“这半道纹路,得找另一半才能拼全。”
“赫连承昼的玉戒上有另一半。”苍苔将药材账从怀里取出,翻到册子中间一页,“当归三钱”旁的空白处,竟有行极浅的铅笔字:“初七,取莲心。”
“莲心?”许辛沅凑近看,“是指莲花苞里的锁魂纹吗?”
孟棘将拓片折成小块:“不管是什麽,得先找到赫连承昼。他玉戒上的暗纹绝非偶然,八年前那场火,逐鹿盟丶玄照宗,还有赫连家,恐怕早就缠在一处了。”
四人往废墟外走时,断墙的影子已拖得如墨色长带。苍苔回头望了眼西厢房方向,枯井在暮色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,像只沉默的眼。
“在想什麽?”孟棘注意到她的停顿。
“没什麽。”苍苔将那片鸢尾花瓣塞进药材账,“只是觉得,周显胸口的莲花印记,和逐鹿盟的藏书标记不太一样。”
许鸿庭脚步一顿:“怎麽说?”
“藏书标记的莲花是五瓣,”她回忆着青石砖上的刻痕,“但周显胸口的是六瓣,多出的那瓣上还缠着丝缕红光,像是……玄火纹的变体。”
这话让三人都沉默了。走到废墟门口时,许辛沅指着地上的车辙印:“王二柱的板车好像往东边去了,不是下山的路。”
地上的辙痕歪歪扭扭,青瓦碎片和石灰渍一路散落,看着确实像慌不择路。孟棘皱眉:“山里天黑得快,他一个村民往那边跑什麽?莫不是吓糊涂了?”
“山里岔路多,许是慌得走错了。”许鸿庭不以为意,“我们先带残片回清平盟,这点小事不必挂心。”
回程的路比来时沉郁。许辛沅总忍不住回头,像是怕井里的红光追上来,孟棘的灵丝一直松松护在她身侧,许鸿庭则反复看着那幅地图,指尖在“井底”的朱砂点上摩挲。
“阿萤当年为什麽不直接把证据交给清平盟?”许辛沅终于忍不住问,“非要藏在这种地方,还连累周先生……”
“或许她信不过任何人。”苍苔想起那片鸢尾花瓣,“逐鹿盟散夥时,连盟主都下落不明,她只能自己留後手。”
走到半山腰的岔路时,孟棘突然停步:“有人跟着我们。”
他的灵丝往身後的密林里探去,只卷回片新鲜的鸢尾花瓣,和药材账里的干花瓣不同,这片花瓣的根茎处,用银粉画着半道极小的锁魂纹。
“是谁在搞鬼?”许辛沅攥紧了袖口。
苍苔捏着花瓣细看:“这银粉质地细腻,不像是山里能有的东西。”
许鸿庭将花瓣收进袖中:“不管是谁,这是在给我们引路。”他看向密林深处,“往这边走,是去赫连家在山里的旧宅。”
孟棘皱眉:“你确定?”
“地图背面画着简略的山势,”许鸿庭展开皮纸,果然在背面看到几处潦草的标记,“这里离赫连家的旧宅不到三里,阿萤当年说不定和赫连家有联系。”
“小心。”孟棘的灵丝绷紧,指向前方的老槐树。树後影影绰绰站着个人,手里提着盏马灯,昏黄的光映着张熟悉的脸,是山下药铺的掌柜。
“几位深夜进山,是在寻这个?”掌柜举起马灯,照亮手里的东西:半块刻着莲花纹的木牌,与账本残片上的标记分毫不差。
许鸿庭戒备地问:“你是谁?”
“我是周显的远房表弟,”掌柜的声音在夜里有些发飘,“他八年前托我保管这个,说若有天逐鹿盟的人来找,就把木牌交出去。”他将木牌递过来,“他还说,这要和赫连家的信物拼在一起才有用。”
苍苔接过木牌,掌柜已转身往密林深处走。
“跟着他。”许鸿庭低声道。
四人跟了约半盏茶的功夫,马灯停在处覆满藤蔓的石门,掌柜推开石门,里面藏着间简陋的石室。
“周显没被炼成傀儡前,常来这里躲着。”掌柜指着石墙,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,最後一行是“八月初七,莲心熟”,与药材账里的字迹完全相同。
桌下的暗格里,是几页更完整的账本,记着玄照宗用禁术与多方势力交易的记录,其中一处写着:“赫连家以莲心换禁术,需玄火纹血啓阵。”
“莲心果然是关键。”许鸿庭道,“赫连家为了禁术,竟和玄照宗做这种交易……”
石门“哐当”一声自动合上。掌柜的马灯掉在地上,火光里,他的脸渐渐扭曲,脖颈处浮出淡淡的玄火纹:“你们不该来的。”
孟棘的灵丝瞬间缠上他的手腕,却被对方身上爆发出的红光弹开。掌柜的慢慢化作傀儡的模样,双眼空洞。
“是玄照宗的傀儡术!”?孟棘低喝,“他早就被控制了!”
石墙上渗出鲜血,顺着“八月初七”的字迹流淌,在地上汇成个诡异的阵纹。苍苔认出那是血饲阵的完整版,比井里的变体更复杂。
“快走!”许鸿庭拽起许辛沅往石室深处退,“这阵一啓动,整个石室都会塌!”
孟棘的灵丝缠住傀儡的脚踝,苍苔则抓起石桌上的账本残片,四人跌跌撞撞冲进暗门。
通道极窄,尽头透着微光,爬出去时,才发现竟站在赫连家旧宅的後院,月光下,几株鸢尾花在墙角静静开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