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宅与玉戒(下)
赫连承昼却勾了勾唇角,笑意未达眼底:“比他们更麻烦。”他吹灭灯笼,“快躲进密室,铜印能打开暗门。”
苍苔刚将木牌和玉戒同时按在铜印上,印面的缠枝纹旋转起来,八仙桌下传来“咔嗒”声,地面陷下去块石板,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。
“进去!”许鸿庭将许辛沅推下去,孟棘紧随其後。苍苔正要钻进暗道时,瞥见院门口晃过个熟悉的身影——粗布短打,裤脚沾着泥点,手里还提着个空了的石灰桶,正是本该被吓坏了的王二柱。
他此刻哪还有半分憨厚,手里捏着枚铜铃,铃身刻着玄火纹,另一只手拖着个被打晕的黑衣人,正是玄照宗的服饰。听见屋里的动静,他擡头往窗内看了眼,目光与苍苔对上时,竟朝她极快地眨了下眼,随後转身将黑衣人拖进了柴房。
苍苔心头一震,刚要开口,就被赫连承昼拽进了暗道。石板“轰隆”一声合上,将月光和所有声响都隔绝在外。
暗道里一片漆黑,只有前面传来许辛沅的惊呼声。孟棘点亮火折子,才发现通道两侧刻满了缠枝纹,每道纹路的转折处都嵌着块极小的萤石,发出幽绿的光。
“这些萤石能安神,”赫连承昼解释道,语气听不出情绪,“早年锻造法器时,怕戾气伤到人特意嵌的。”
走了约摸十丈远,前方出现扇石门,门上刻着完整的缠枝护花纹,纹路中心的凹槽正好能容纳铜印。苍苔将铜印按上去,石门缓缓打开,里面竟是间宽敞的石室,石架上摆满了铸器用的工具,最中间的石台上,放着个锦盒。
赫连承昼打开锦盒,里面铺着层软绒,躺着块鸽子蛋大的暖玉,玉质温润,里面隐约有红光流动,正是他们要找的莲心。玉的表面刻着半道缠枝锁魂纹,与他玉戒上的纹路完全吻合。
“原来莲心真的在这里。”许辛沅松了口气。
苍苔却盯着石架上的一个木盒。那盒子看着不起眼,盒盖上却用朱砂点了个极小的鸢尾花,花瓣形态细腻,不像是随手画的。她打开木盒,里面没有玉,只有几张泛黄的信纸,字迹娟秀,正是阿萤的手笔。
“是阿萤写给赫连家主的。”她递给赫连承昼,“说要借莲心一用,还说‘青瓦已备,只待初七’。”
赫连承昼看着信纸,指尖在“初七”二字上顿了顿:“八月初七,莲心灵力最盛的日子。”他擡眼时,冰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“族中记载,莲心要在那天子时才能完全解锁,也只有那天,能彻底破除玄火纹的压制。”
石室晃了晃,石门传来“砰砰”的撞击声,像是有人在用重物砸门。孟棘将火折子举高:“是玄照宗的人找到这里了?”
赫连承昼却走到石台前,指尖抚过莲心表面的纹路,语气平淡:“不是他们。是王二柱。”
“王二柱?”许辛沅愣住,“他不是个泥瓦匠吗?”
“是,也不是。”赫连承昼的声音没什麽起伏,“他是家族早年收留的旧部,其他的,与你们无关。”
石门突然被撞开,烟尘里站着的果然是王二柱。他手里的铜铃还在响,铃音里混着玄火纹的灵力波动,身上的粗布短打沾着血迹,脸上却没了半分憨厚,眼神锐利得像把刀。
“二公子,”他将铜铃别在腰间,语气恭敬却不谄媚,“该走了。樱珀那边传来消息,沈绥已经带着人往这边来了。”
赫连承昼没看王二柱,只将莲心塞进苍苔手里。“你带着它去清平盟。”目光扫过三人,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“别试图探究不该知道的事,对谁都好。”
苍苔攥着那块暖玉,玉身传来温润的暖意,却抵不过赫连承昼眼神里的寒意。她看着王二柱与他交换了个眼神,那眼神里没有主仆的卑怯,反倒像是某种默契的确认。
“八月初七,”王二柱最後看了眼石台上的莲心印记,语气平静,“落霞渡。”
他和赫连承昼转身冲出石门,铜铃声和玄火纹的灵力波动渐渐远去,隐约能听见王二柱低声说了句什麽,赫连承昼轻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。
暗道口的石板还能打开,月光顺着缝隙照进来,在莲心玉上投下细碎的光。苍苔握紧手里的玉。
看来,这场牵扯了八年的局,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。而落霞渡上的八月初七,注定不会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