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白裙上的火纹
赫连皎的院子飘着股甜腻的脂粉香,混在晨雾里,倒比水榭的寒气更让人发闷。沈绥跟在虞宣阑身後穿过垂花门时,正看见那丫头穿着月白裙站在廊下,裙摆绣着圈银线流云纹,这纹样是卫姨娘母家的标志,虽不如赫连家的缠枝护花纹华贵,却也是正经世家纹样,针脚细密,只是银线成色稍逊,在雾里泛着怯生生的光。
“二哥哥,虞表哥!”赫连皎转身时,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,眼神却往虞宣阑袖口瞟,“你们看我新得的裙子,卫姨娘说这料子是贡品呢。”
虞宣阑指尖轻抚过廊柱上的缠枝雕刻,笑意温温的:“确实好料子。只是……”他忽然用软鞭梢往裙角一挑,“这银线绣的流云纹,倒像是用私卫房的银线补过,那里的银线掺了玄火纹灰烬,卫姨娘该不会缺这点钱吧?”
赫连皎脸色一白,往赫连承昼身後躲:“二哥哥,他冤枉我!是绣娘自己用错了线!”
赫连承昼没动,冰蓝玉戒在雾里泛着冷光:“私卫房的银线遇灵力会显色。”他擡手往裙角虚虚一按,月白布料上突然浮现出淡红色的纹路,像极了寒潭地图的边角。
沈绥“嗤”了声:“偷银线补裙子藏地图,赫连皎,你这点心思还不如玄照宗门口的野狗。”
“你骂谁!”赫连皎攥紧裙摆,步摇上的珠串甩得更响,“我只是……只是想看看寒潭的位置,听说那里有好看的冰花……”
樱珀轻笑出声,手里的樱花蜜蜡坠转了个圈:“皎姑娘要是喜欢冰花,让松儒大哥去寒潭凿一块便是,何必用私卫的银线呢?”她说话时,指尖往赫连皎袖口一点,掉出个卷成细条的纸条——上面用朱砂画着半个锁魂纹,正是清玄弟子的笔迹。
虞宣阑弯腰捡起纸条,冰灰色的眼睛里没了笑意:“清玄让你把这东西塞给二公子?”
赫连皎嘴唇哆嗦着,突然往虞宣阑怀里扑:“表哥救我!是卫姨娘让我做的,她说只要拿到二哥哥的血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赫连承昼突然开口,紫袍上的银飞鸟纹在雾里抖了抖,“把她关进静思院,没我的话,不准给吃食。”
私卫从阴影里走出来时,赫连皎还在哭喊:“二哥哥我错了!我再也不敢了!”沈绥嫌吵,往她嘴里塞了块帕子,却被虞宣阑用软鞭拦住,他的鞭子正缠在赫连皎的步摇珠串上,轻轻一拽,珠串全散落在地。
“留点体面。”虞宣阑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,“毕竟是赫连家的小姐。”
沈绥往地上啐了口:“这种小姐,还不如锦霞阁的傀儡懂事。”
这话刚说完,他後颈突然挨了一下,樱珀用蜜蜡坠敲了他的头:“别总提锦霞阁,二公子不爱听。”
赫连承昼确实没说话,只是转身往水榭走,冰蓝玉戒与廊柱碰撞出清脆的响。虞宣阑跟在他身後,路过沈绥时用软鞭往他後背一抽:“去把私卫房的银线全烧了,再让二柱备些玄火符,清玄想要玉髓,就让他派人来取,正好让他们尝尝‘礼尚往来’的滋味。”
沈绥摸着後颈嘟囔“老狐狸就知道使唤人”,却还是转身往库房走。路过听竹扉时,看见王松儒正蹲在地上擦玄火符的朱砂,粗布短打的袖口沾着新磨的符灰,他怀里的鸢尾铜牌露了半截,被晨雾浸得发亮。
“二柱,磨快点!”沈绥踢了踢他的屁股,“清玄的人要是来了,总不能让他们看笑话。”
王松儒咧嘴一笑,露出小虎牙:“沈公子放心,昨晚就把符纸裁好了,保证比他们的锁魂纹管用!”
晨雾渐渐散了些,露出天边淡淡的鱼肚白。水榭的石桌上,那叠寒潭卷宗还摊着,虞宣阑用朱砂在地图上圈了个圈——正是苍苔他们此刻所在的官道位置。赫连承昼看着那圈朱砂,冰灰色的眼睛里映着雾散後的天光,忽然低声道:“兄长觉得,他们会走哪条岔路?”
虞宣阑往地图上的桥板位置点了点:“许鸿庭的织锦能补桥,却防不住水里的东西。让私卫把‘水鬼’傀儡放下去,再拖他们半日。”
远处传来符纸翻动的脆响,沈绥抱着一叠玄火符从听竹扉跑过来,浅碧色的劲装在晨光里晃得刺眼。樱珀正把罂粟毒粉掺进蜜蜡里,听见脚步声回头笑:“阿绥,这次可别把符纸烧到手。”
沈绥把符纸往石桌上一摔,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:“放心,等清玄的人来了,我让他们知道什麽叫玩火自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