穗影珠光与晚风长
南城的午後总带着点慵懒的热气。
云峥跟着常凤穿过三条巷弄,在一家挂着“玲珑阁”木牌的小店前停住脚。铺子不大,门楣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剑穗,丝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,有缠银线的,缀玛瑙的,最惹眼的是柜台前那排,穗尖嵌着米粒大的珍珠,晃一晃便像落了串星星。
“怎麽样?没骗你吧?”常凤踮脚指着最上面那串,“青岚宗的师姐说,这家老板是从西域来的,珍珠都是正经海水珠,比咱们这边的河珠亮多了。”
云峥伸手拿起一串黑红相间的剑穗,丝线是玄照宗常用的火浣布拈的,穗尾坠着颗小小的玉佩:“这个倒挺合规矩。”
“合规矩有什麽意思?”常凤抢过她手里的剑穗,往柜台里塞,“要我说就选那串珍珠的,配你的乌木剑鞘,红配白,多扎眼。”
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,眯眼笑:“姑娘好眼光,那串是用南海珠混着冰蚕丝做的,灵气足,还防蛀。”
正说着,门外传来脚步声,辛沅扶着许鸿庭走进来,後面跟着拎着酒坛的孟棘和杜山客。
“你们也来买东西?”辛沅看到柜台上的剑穗,眼睛一亮,“这家的绣线也不错,我刚买了两捆,正好补锦缎。”
许鸿庭的脸色比在寒潭时好多了,手里捏着块玉佩,像是刚从隔壁铺子买来的:“听说这家的穗子能安神,想给辛沅挑一个。”
孟棘把两坛酒往地上一放,震得柜台都晃了晃:“买什麽穗子?喝酒!我跟老杜在矿脉捡了块带金纹的石头,换了两坛‘醉流霞’,晚上去客来安拼桌!”
常凤立刻接话:“算我一个!我这坛正好当添头。”
云峥付了剑穗钱,把新穗子往剑上一系,珍珠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。她擡头时,正撞见苍苔站在门口,软鞭缠在手腕上,手里把玩着颗暗红色的珠子。
“你怎麽来了?”云峥挑眉。
“黑松林的‘老龙皮’提前采到了。”苍苔走进来,目光扫过那串珍珠剑穗,嘴角勾了勾,“玄照宗的小师妹也爱这些花哨东西?”
“顺手买的。”云峥转了转手腕,剑穗在阳光下划出道弧线,“你不是要去泡温泉吗?”
“不急。”苍苔往柜台边一靠,“听说南城今晚有灯会,放天灯祈福,去不去?”
“去!去!”杜山客第一个响应,“我还没放过天灯呢,听说能许三个愿望。”
孟棘踹他一脚:“许愿有什麽用?还不如多喝两坛酒。”
吵吵闹闹间,老板已经把衆人买的东西包好。云峥拎着剑穗走出铺子时,夕阳正好斜斜地照过来,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常凤的影子正偷偷踩着云峥的影子,一步一跳。
入夜後,南城的灯会果然热闹起来。
街两旁挂满了灯笼,兔子灯丶莲花灯丶走马灯,一路延伸到河边。河面上漂着无数水灯,烛光映得水面像铺了层碎金。孟棘和杜山客挤在人群里抢糖画,辛沅正帮许鸿庭调整天灯的烛芯,苍苔靠在柳树下,看着手里的“老龙皮”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
云峥站在河边,手里捏着盏简单的纸灯。常凤跑过来,往她灯里塞了张纸条:“写愿望啊,据说对着河灯许愿最灵,能许三个呢。”
云峥犹豫了一下,提笔在纸上写了三行字。常凤凑过去看,只见分别是“宗门安宁”,“剑法精进”,“长风不辍”,字迹工整,笔画间透着股认真劲儿。
“就这?”常凤撇嘴,“‘长风不辍’是什麽?风总刮着?还不如许顿红烧肉实在。”
云峥被她逗笑,刚要说话,却见河对岸飘过来盏巨大的天灯,灯面上画着株舒展的青松,松针用金粉勾勒,在夜空中亮得耀眼,比周围的灯笼大出好几倍。
“那是谁放的?好气派!”辛沅仰着头惊叹,“得十几个人才擡得动吧?”
杜山客也凑过来看:“这松树画得真精神,跟我家後山那棵老松似的。”
衆人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河风吹过,天灯越升越高,最终变成个小小的光点,混进漫天灯火里。
云峥把手里的纸灯放进河水里,看着它慢悠悠地漂向远处。烛光里,新系的珍珠剑穗垂在腕边,随着水流的晃动轻轻起伏。
常凤碰了碰她的胳膊:“想什麽呢?孟师兄他们在前面喊喝酒了。”
“没什麽。”云峥收回目光,跟着她往人群里走,“就是觉得……今晚的风挺舒服的。”
夜风确实很舒服,带着点水汽和酒香,吹得灯笼摇晃,人影浮动。客来安的方向传来划拳声,孟棘的大嗓门混着杜山客的笑,辛沅偶尔会嗔怪两句,苍苔的软鞭偶尔碰撞着腰间的酒葫芦,发出沉闷的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