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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7 章（第1页）

第37章

云棠透过应急指示灯微弱的绿光，看清了眼前的景象——那个在大学时连实验课炸试管都会脸色发白的男人，那个总把“风险规避”挂在嘴边的江夏禾，此刻正用脊背挡着可能出现的危险，将另一个人护得密不透风，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。她忽然想起去年校庆时，他拒绝她的邀约，说“要给学生讲题”，那时她只当是借口，不屑一顾，现在才明白，有些优先级，早已在他心里悄然重构，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。
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麽漫长。应急屏幕上的数字冰冷地跳动：01:23……01:24……01:25……每一秒都像浸在冰水里，带着窒息的寒意，冻结了空气。

“我是来签财産公正声明的。”周跃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，带着微颤，却异常清晰，像黑暗中的一束光，“陆明远说不亲自来签，他就去学校闹，我录了音，以防他耍赖。”她晃了晃攥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，屏幕还亮着录音界面，透着点孤注一掷的勇气。

江夏禾的指尖顿了顿，回握的力度柔和了些，不再那麽用力，却依旧坚定：“云棠要去法国办展，想最後谈一次艺术课程合作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生怕她误会，“我拒绝了，方案里写了‘优先级低于现有教学计划’，你的事永远是最重要的。”

没有质问，没有猜忌，只有两句话的坦诚，像穿透乌云的阳光，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，让彼此的心都安定下来。黑暗中，他们甚至能想象出对方的表情——她一定是挑眉等着下文，想知道更多细节；他肯定在认真解释拒绝的三条理由，包括“跨文化课程适配度不足”和“时差对同步教学的影响”，条理清晰，一如既往。

陆明远和云棠在旁边，像被按头观看这场专属告白，尴尬得无处遁形，像两个多馀的背景板。陆明远踢到了角落里的灭火器，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，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；云棠摸出补妆镜，想看看自己的样子，却在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後迅速合上，掩饰着内心的失落。轿厢的震颤还在继续，警报声尖利依旧，但这两人之间的空气，却仿佛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填满，将旁人隔绝在外，形成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。

当电梯终于“咔”一声轻微震动，像叹息般，头顶的白炽灯闪烁几下後重新亮起，光明重新降临。警报告停的瞬间，周跃玥几乎要瘫软在地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，却被江夏禾牢牢扶住，稳稳地支撑着她。门艰难地向两侧滑开，像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。救援人员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：江夏禾和周跃玥紧贴轿厢壁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嘴唇毫无血色，但双手依旧紧握，十指相扣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仿佛刚从生死线上拽回彼此，是对方的救赎。

江夏禾的西装後背沾满灰尘，还蹭破了一小块，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，那是周跃玥去年给他买的生日礼物，他一直很珍惜；周跃玥的帆布包歪在一边，头发凌乱，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，贴在皮肤上，却死死回握着对方的手，眼神里的依赖藏都藏不住，像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。

陆明远和云棠的脸色同样难看，像是被这场无言的亲密刺得生疼，心里不是滋味。陆明远手里的公证书掉在地上，被救援人员的脚步踩出褶皱，变得更加破烂。他盯着那对紧握的手，眼神复杂，突然嗤笑一声转身就走，背影透着落荒而逃的狼狈，像个战败的逃兵；云棠默默捡起文件袋，转身时，高跟鞋的声音没了来时的轻快，带着点沉重，走到电梯口时，她回头望了一眼，正好看到江夏禾用袖口给周跃玥擦额角的冷汗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，亲昵而温柔，她自嘲地笑了笑，转身离开，彻底退出了他的世界。

周跃玥看着江夏禾依旧紧绷的侧脸，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，随时都会断裂。她忽然用力回握了他的手，传递着自己的力量。阳光透过敞开的电梯门照进来，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金色的光斑，温暖而耀眼。她忽然明白，那些写在日程表上的“周跃玥优先级”，那些精确到分钟的相处计划，都抵不过此刻他本能伸出的手，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在意。

原来，在所有计划之外，他早已把她纳入了生命的保护范围，成为无需思考的本能，像呼吸一样自然。就像向日葵总会朝着阳光，就像她投篮时总会瞄准篮筐，自然而然，无可抵挡，这就是爱情最本真的样子。

高二（3）班的後墙黑板报刚换上“秋日诗会”主题，淡金色的银杏叶图案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粉笔灰。右下角却被几支彩色粉笔悄悄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兔子——那是周跃玥的微信头像，长耳朵耷拉着，怀里抱着颗篮球。旁边配文：“兔子要和计时器贴贴啦！”字迹稚嫩却透着股兴奋，像是怕被发现又忍不住宣告。

“班长，周老师今天又帮江老师搬作业本了！”坐在第三排同学用橡皮章敲了敲林小雨的课桌，声音压得像蚊子哼，眼睛却亮得惊人，“我数了，整整三摞，每摞都有她半人高！江老师想帮忙，她还说‘你教案还没改完呢’，哎哟喂——”

“早八英语课，江老师给周老师带了桂花糕！”坐在最後一排的“情报员”小宇推了推黑框眼镜，手机屏幕亮着张模糊的偷拍照片——江夏禾的教案里夹着块月白色糕点，包装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糖霜，像是刚从老字号铺子买来的。“我妈说这是城南那家‘桂香斋’的招牌，排队得半小时呢！”

班长林小雨的圆珠笔在草稿本上戳出个洞，墨水晕开一小片。自开学以来，班里“磕学家”们的观察日志已经记了三大本：江夏禾会在周跃玥上课前把她的保温杯提前续上热水，水温总控制在55℃左右；周跃玥总能在江夏禾的教案里找到他落选的公开课设计稿，用红笔批注得密密麻麻；连上周暴雨天，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出校门时，江夏禾的右肩全湿了，像泡在水里的棉絮，周跃玥的左肩却干得能拧出太阳的味道——这些细节被学生们剪成九宫格，在班级群里疯传时配文是：“这哪是老师？分明是《双向暗恋100例》真人版！”

“再不说破，我们都要毕业了！”坐在窗边的美术课代表小萌托着下巴，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炭笔，笔杆在指间转出灵巧的圈。她面前的画板上，刚勾勒出两个依偎的剪影，“要不……咱们帮他们一把？就当社会实践了！”

于是，这场由五十颗少男少女的心跳声推动的“助攻计划”，在某个晚自习後悄然啓动，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激起层层涟漪。

计算机教室的空调嗡嗡作响，冷风裹着薯片的香味在空气里打转。小宇盯着电脑屏幕里的素材文件夹，额角沾着点可乐渍，指尖在鼠标上点得飞快。他刚把江夏禾帮周跃玥改论文的片段剪进轨道——画面里江夏禾俯身在周跃玥的备课本上画重点，钢笔尖在“《诗经》重章叠句”几个字下画了三条波浪线，周跃玥咬着笔帽笑，发梢扫过他的手背，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

“这段配《雨的印记》怎麽样？”小宇点开音乐软件，指尖在键盘上翻飞，“BPM60，和江老师翻教案的速度刚好同步，绝配！”

“太慢了！”坐在旁边的体育委员阿杰凑过来，胳膊肘差点撞翻桌上的可乐罐，“换《小幸运》副歌部分！周老师吃江老师带的早餐那天，我听见她哼的就是这歌，绝对是暗示！”

小萌的素描本在课桌上摊开，炭笔在纸页间沙沙作响，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。她画到第三页时，突然咬住笔杆——画面里周跃玥穿着“战神铠甲”（其实是件印着“高二（3）班必胜”的红色马甲），举着扫帚把捣乱的学生“小怪”赶出教室，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舞；江夏禾抱着一摞作业站在门口笑，阳光从他肩头漏下来，在周跃玥的发顶镀了层金边，像给她戴了顶皇冠。

“这里要加特效！”小宇探过头，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，“给周老师的马甲加个‘爱心光效’，江老师的笑加‘柔光滤镜’，氛围感直接拉满！”

“俗气！”小萌瞪他，伸手把他的脸推回去，“漫画要留白，懂不懂？重点是眼神！眼神！”

教导主任王建国的办公室里，保温杯里的枸杞水已经续了第三杯，水面浮着几颗胖鼓鼓的枸杞。他刚在教师群里发完“禁止课上使用手机”的通知，眉头还没舒展，转头就看见自己的电脑屏幕亮了——是年级组长发来的链接，标题赫然是《高二语文作文素材整理》，後面还跟着个可爱的表情包。